浑河血战后,黄台吉近将俘获的两门野战炮交给石廷柱,让他带人进行仿造,于是就有了七磅炮的故事。
其实石廷柱不仅谙熟火炮制造,对火药爆破亦颇有研究。
这次半渡而炸的计策便出自石廷之手,准确来说是他和黄台吉两人合计后的结果。
“主子,不必着急,他们上万人渡河,河面绝对承受不起的。”
“承受不起?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开原骑兵都已经过河,勇士们被他们拦腰截断,等他们战兵过来,老子就斩了你!”
阿巴泰气急败坏,他虽是诸贝勒中地位最卑微的一个,不过杀一个汉人奴才,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两名戈士哈立即上前,抓住石廷柱的金钱鼠尾辫就朝瓮城垛口拖去,扬刀就要斩此人头颅。
就在这时,远处苏子河面传来一片惊叫,南边炸开的裂痕经过半个多时辰蔓延,终于来到苏子河下。
正在河面上搬运木材的辅兵纷纷坠落河中。
长长的行军队伍被拦腰斩断,靠近两岸的战兵纷纷往后退去,西岸还有第一千总部最后一百多名战兵没有渡河,走到河心中央退无可退的一百战兵纷纷坠落河中,他们都是第一千总部的长枪手,身上披戴两层铁甲,入水后立即沉入河底。
随行战马嘶鸣着跪倒在破碎的冰面上,拼死挣扎想要朝岸边游去,这些战马身上都驮着铠甲和兵器,在水中体力很快耗尽,最后一匹接着一匹缓缓沉入河底。
正在前方督战的刘招孙忽然听到侧后方传来的惊叫,他猛然回头,便看到第一千总部的黑龙战旗在苏子河中央缓缓下沉,东岸之上,十几个水手出身的战兵纷纷脱去铠甲,猛地跳入河水中,不顾彻骨冰冷,很快游到河心,从水底摸起那杆巨大的黑龙战旗,几人合力拖拽着,将战旗拖到岸边。
平辽侯望着眼前几个冻得全身发青的长枪兵,立即下令辅兵生火。
“给他们换上鸳鸯战袄,把火升起!”
辅兵们忙忙碌碌,被捞起的战旗完全被河水打湿,冻成一坨。
康应乾压低声音道:
“战旗无故落水,怕是不祥之兆,既已重创两红旗,不如见好就收,撤回西岸!黄太吉必不敢追击!”
刘招孙不屑道:
“从开原出发,一路走来就没有过什么好征兆,灭两红旗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
刘招孙猛地拔出雁翎刀:
“把战旗树起,随本官攻城!灭后金!”
第202章 灭两红旗
黑龙战旗与黑虎战旗遥相呼应。
第五千总部的黑麒麟战旗也突破两红旗围困,朝两大主力靠拢。
三旗合一。
歼灭两红旗的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骑兵营狂飙突进,马兵们沿苏子河追逐,砍瓜切菜般劈砍那些掉队的建奴骑兵。
无论是装备训练还是军心士气,半奴隶制下的后金兵都不是开原骑兵对手。
他们不敢回头反击,甚至不敢在战场停留。因为相比身后骑兵,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那便是正列阵赶来的战兵主力。
开原战兵令行禁止,几千人行动就像同一个人,用木偶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他们眼中没有惊恐没有喜悦,甚至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机械的杀戮,杀戮。
过河的两个千总部共七千五百战兵。
还没见到后金兵影子,己方就死伤两三千人。
百战精锐都憋了一肚子火,只等渡过苏子河便要好好收拾建奴。
第一第二千总部是开原军中最先装备燧发火铳的部队,超过一半人马都是火铳兵。
火铳兵渡河后,立即排成严密阵线,踩着鼓点朝建奴骑兵挺进。
杨古力早早注意到这支战兵,他见过火铳手,没见过可以一边行军一边射击的火铳兵。
他觉得眼前这些战兵颇为滑稽,骑兵来追击自己便罢了,步兵也赶来凑热闹。
杨古力判断这些火铳兵和刚才渡河淹死的新兵一样,都是来送死的。
凭借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这位后金牛录额真下令侧翼骑兵迎战这些不知死活的火铳兵。
半个牛录骑兵立即出动,叱咤着向单薄的燧发枪阵线冲击。
杨古力一手持弓,一手拎着单手腰刀,大声叱咤着率先冲击。
“杀光南蛮子!”
左右并行的骑兵纷纷扬起腰刀骑弓,将刀刃和箭簇斜斜对向四百多步外的燧发枪阵线。
战马奔腾而过,快速逼近开原军阵线,在这些后金勇士们看来,明军火器战力堪忧,基本都是残次品,使用起来炸膛和哑火是常事,所以大家并不担心敌人使用火器。
杨古力觉得,开原军真刀真枪和自己干,或许还有胜算,可惜现在选择使用这些根本不靠谱的火器,那就是自寻死路了,这也是他敢于和开原军决战的原因之一。
在杨古力看来,对面薄薄的三列燧发枪阵线就像纸糊的一般,只要一个冲锋上去,开原便将全军覆灭。
这是支撑到杨古力战斗到现在的原因。
不过在绝对实力碾压下,任何幻想都不重要了。
开原战兵装备的燧发枪射程超过三百步,两百步内可以洞穿建奴的锁子甲,铅弹在躯体中东冲西撞,被命中者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在燧发枪面前,两红旗骑兵身上披戴的精致皮甲,和纸糊没什么区别。
建奴骑兵来到距离火铳兵两百步位置,他们正准备扬起骑弓抛射,对面阵线上忽然响起一片噼里啪啦像是炒豆子的暴响声。
镶红旗牛录额真杨古力对世界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一片星河般璀璨的火光中。
如同狂风扫过麦田,前排冲阵的建奴骑兵忽然倒下一片,骑兵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这次齐射造成至少八十骑马兵伤亡,半个牛录的骑兵伤亡,受伤的战马嘶鸣着四处狂奔,践踏地上受伤的后金兵。
“退!”
建奴骑兵被眼前惨状吓住,勒马不再继续冲击。
一些悍勇的后金兵用骑弓朝对面还击,他们的反击绵软无力,对面开原兵被射中几十人,空缺的位置立即被填补上来。
第二轮燧发枪射击响起,两百步外,还在犹豫不决的骑兵再次倒下一大片。
这次命中效果不如上次,只有五十多人被击中。
人叫马嘶间,一些后金兵的肠子被打出来,地上流下一滩花花绿绿的液体。
这样的场面太过血腥,任凭两红旗勇士斗志如何顽强,也扛不住这样的打击。
剩余的五十多骑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即策马逃走。
杨古力被当场打死,后金兵战马的尸体在战场上堆起一座小山,开原战兵踏过尸体,继续向西门方向前进。
两红旗骑兵接连遭到三轮打击,士气陷入最低谷,此时再也承受不住,终于有第一名骑兵掉头逃走,接着是第二骑,很快,骑兵如潮水般往东溃逃。
对这些后金兵来说,是否战胜尼堪兵,能否守住赫图阿拉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只想尽快逃离战场,逃离这个惨烈惨烈的地狱,远离身后这群可怕的杀人机器。
开原骑兵营当然不会给敌人全身而退的机会,他们像饿狼紧紧咬住溃兵尾巴,一直将敌人逼向西门附近正在行进的两红旗步兵。
溃退的马兵迎头撞上撞向步兵方阵,两支后金兵人马冲撞在一起,西门附近一阵人仰马翻,眼前这数千名由长枪兵和巴牙剌组成的两红旗精锐,还没弄清楚东岸战场是怎么回事,便被崩溃的骑兵裹挟向东逃去。
正在大阵后面督战的达尔汗怒吼道:
“后退者,死!”
“杨古力那狗奴才死到哪里去了,让他来见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给他三千马兵,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一半,要他这奴才何用!”
旁边一个牛录额真低声道:
“主子,杨古力,他死了,····”
达尔汗神色微变,沉默片刻,恨恨望向前方还在和两红旗缠斗的开原骑兵,大声道:
“让城头尼堪炮手立即开炮,对准开原骑兵轰击,还有侧翼的燧发枪兵,把尼堪全部打死!”
那牛录额真愣了一下,忐忑不安道:
“主子,咱们的人还在那边·····”
达尔汗咬牙切齿道:
“那又能怎样,几百残兵,很快就会被刘招孙杀死!这狗贼竟如此强悍,怪不得连大汗都要吃他他的亏。”
达尔汗补充道:
“让巴牙剌堵住骑兵,后退者都杀了!”
牛录额真领命而去,后排督阵的巴牙剌手持重刀长斧,站在溃逃的骑兵身后,连续砍杀十几人后,终于勉强稳住了骑兵队列,不过此时溃乱的骑兵已经将原本严整的长枪兵阵线冲击的七零八落,好多地方骑兵与长枪兵相互践踏,不等开原军发动进攻,两红旗已经自己死伤好几百人。
巴牙剌驱逐骑兵掉头朝开原兵阵线冲击。
开原军击溃两红旗骑兵后,刘招孙的中军大纛移到了距离西门两里之外的一处空地上。
韩真义和王从之连忙上前向平辽侯汇报炮击情况。
刘招孙放下望远镜,满意点点头,对身边两位炮营军官笑道:
“单凭两红旗就敢和开原军决战,黄台吉也太看得起阿巴泰了。”
杜度在旁边补充道:“或是黄台吉想要借刀杀人,除掉阿巴泰。”
康应乾轻抚胡须,这个十六岁的镶白旗旗主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
刘招孙转身望向杜度,沉思良久,神色平静道:
“杜度,你想不想当后金大汗?”
杜度听了,脸色大变,以为是刘招孙在试探自己,生怕回答错误,连忙跪倒在地,向平辽侯表忠心:
“末将誓死追随平辽侯,绝不敢有背叛之心!”
刘招孙笑着拍拍他肩膀,朝康应乾使了个眼色,康应乾开口道:
“两红旗已经伤亡殆尽,等灭了两红旗,平辽侯想让你出面招降两白旗,若能成功,黄台吉便只有束手待毙,灭了黄台吉,便由你做后金汗。如何?”
杜度脸色不断变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本官在浑河时便曾许诺与你,以后本官为天下之主,你为建州之主,继续拱卫辽东,永为本官护卫!你可忘了?”
杜度听刘招孙这样说,知道他对攻克赫图阿拉,灭掉后金早有十分把握,却不敢轻易答应,只是敷衍道:
“末将誓死追随刘大人,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刘招孙气呼呼的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对炮营军官道:
“鞑子现在还不够乱,让他们再乱一点,把火炮往前推两百步,实心弹都换成霰弹,对准前面那些真夷甲兵打,给阿巴泰一个惊喜。”
王从之转身便要下去安排,韩真义听了却站在原地,迟疑道:
“大人,若是换成霰弹,火炮射程便会大大缩短,到时候咱们还没开炮恐怕就成了城头建奴炮兵的靶子·····”
刘招孙笑着对韩真义道:
“你所虑真是,不过本官已有准备了,就等着鞑子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