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三百名闻香教乱民,或被杀死,或向开原军投降。
大柜徐鸿儒被俘,二柜自杀,其余的十二个大头目全部投降。
活着的乱民全部被就地斩首,包括那十二个大头目。
昏迷多时的衍圣公和即将昏迷的徐鸿儒,被金丰等人押送至曲阜县衙,等候平辽侯处置。
康应乾乔一琦原崇皇等人率领驻守文登的大小官吏,数百文官全员出动,前往孔府清点缴获。
单是被闻香教搬出来的银子,就有上百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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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训导官森悌的建议下,王二虎命令第二千总部的一部分新兵下入地牢。
新兵们将负责把这些关押在孔府下不见天日的佃户解救上来。
训导官想通过这种方式,收揽曲阜民心,揭露衍圣公暴行,更为激发新兵们愤怒,让大家知道,平辽侯对敌人太过仁慈,这个孔胤植罪该万死,应该多杀这畜生几次。
杨通领着手下四名兄弟,走在潮湿冰冷的地道里。
距离五人头顶不远的地面上,战兵们正在孔府大院热火朝天搬运金银珠宝。
然而在这条阴森泠人的地道里却是静悄悄的,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五人的脚步声和身上铁甲甲叶发出的摩擦声。
五个火铳兵同属于第二千总兵第一旗队序列,杨通是伍长,伍长是开原军系统中最基层的军官,再上面是队长,旗队长。
上次开原守卫战中,火铳手未能给正白旗造成足够杀伤,战后王千总抱怨新兵火铳手胆量不够,需要磨练磨练。
于是,这次地牢救人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了他们这些新兵火铳手。
五个大男人走在昏暗死寂的地道里,感觉要比战场上还恐怖。
“知道不?曲阜的老人儿说过,孔家的佃户交不起租子,都埋在这儿地,活埋的····”
“孔家从宋朝就有了,你说要埋多少人?”
“你他妈的少说两句,死人都被你们叫醒了!”
杨通听着几个新兵喋喋不休,知道他们是在给自己壮胆,也不去过问他们。
地道越往里面走越昏暗,很快便看不到周围人的脸。
杨通从鸳鸯袄中取出火折子,把火把点亮,照亮坑坑洼洼的地牢。
“这是?”
低矮逼仄的土墙上伸出根手指,杨通连忙往后退去,猛地拔出腰刀。
仔细看时,原来是根枯骨,众人举着火把看了会儿,才发现原来是墙壁里埋着个死人,不知有多少年月,尸体化作白骨。
又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白骨越来越多,众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终于,地道拐角出现几个栅栏,杨通估摸着,这就是孔府地牢了。
他忽然停住,示意众人别再说话。
“都把火折子点亮,火把举起,看仔细了,活的死的,都要带上去,给战兵们看,给曲阜百姓看。”
杨通说完,带着众人走到牢房前,举着火把对里面张望。
“喂,还活着吗?”
一个山东火铳手大声对黑黢黢的牢房喊。
昏暗中没有回音。
“死了,下一个。”
经过五六个牢房,都没有回应,最后两个牢房传出浓浓的尸臭味。
在场五人都杀过人,见过血,不怕死人。
“杨哥,没活人了,咱们先上去缓口气,再来搬尸体吧。”
杨通答应一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你叫啥名字?”
他心里砰砰乱跳,举着火把朝四处晃了晃。
“你们听到没?”
“听到啥?”
“没啥。”
杨通喃喃自语,抓了抓脑袋,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杨通猛地转身,径直走到最前面那个地牢旁边,抡起单手腰刀,砍断挂着的铁链。
铁链迸发出耀眼火花。
这位强壮的火铳手一脚踹开木栅栏,举着火把仔细搜查。
那个身材瘦小的女子,正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草堆里。
“你叫啥名字?”
第180章 杀人诛心
曲阜县衙二堂花园,平辽侯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冯梦龙的最新小说《北宋三遂平妖传》,正读的津津有味。
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胤植(字懋甲)和闻香教大柜徐鸿儒站在平辽侯身前。
四名身穿便装手持利刃的卫兵盯住两人。
肥胖臃肿的孔衍植和一身腱子肉的闻香教大柜站在一起,形成了强烈反差。
若非平辽侯慧眼识珠,给这两位凑成一对,这两只禽兽今生今世,也不会发生任何交集。
两人身上气质格格不入,唯一的共同点是,以杀人为乐,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杀了很多人。
衍圣公头颅高昂,像一只肥胖的鹤。
每当和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用鼻孔发声,这也难怪,毕竟这才是上位者的常态。
相比之下,徐鸿儒就更接地气一些,刚见到平辽侯便不停磕头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受二柜陈秀才蛊惑,一时糊涂加入了闻香教,从入教到现在,从没干过坏事,彻头彻尾是个好人。
“你是好人?”
刘招孙放下书本,冷冷望向徐鸿儒。
徐鸿儒连连点头。
“本官也觉得你是。”
刘招孙起身拍了拍大柜肩膀。
“这次本官兴师动众进兵山东,就是为了你们两个来的,今日,终于把二位请来了,不易啊。”
徐鸿儒继续滔滔不绝述说自己的冤屈。
“徐鸿儒,听说你和建奴有一腿?”
“不,没有,绝无此事。”
刘招孙冷冷一笑:“本官料定你也没有。”
徐鸿儒是老江湖,听这语气,便知刘招孙对自己已动了杀心,连忙求饶道:
“刘侯爷,小人还有银子,有三十万两,都藏在郓城,饶我不死,银子全都孝敬您。还有,河南、湖广、北直隶闻香教大柜的藏身之处,小人都知道,有小人在,平辽侯就能继续拿银子,拿军功!您不是想称帝吗?闻香教有人有银子,只要你我联手,你取辽东,我取山东·····”
刘招孙挥手打断。
“谁说本官要称帝,那都是谣言!”
说罢转向孔胤植,神色平静道。
“衍圣公,徐鸿儒说,他还有三十万两银子,那么,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本官,以换取你的性命。”
孔胤植脸色阴沉,鼻孔哼了一声。
徐鸿儒抢道:“刘侯爷,他家有一百多万两银子,城外还藏有百十万两,我全都说,能换条命不?”
刘招孙呵呵一笑,斜斜望向孔老爷。
衍圣公怒气冲冲,这武夫好歹是朝廷命官,初见自己,丝毫没表现出对孔圣人后代应有的敬重,开口就要勒索钱财,他不由勃然大怒,大声骂道:
“刘招孙,你这狗贼,你这禽兽,背信弃义无君无父的杂种!胆大包天,连孔府都敢打主意!你们在登州的干的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官!本官劝你把抢的银子立即交出,把缴获闻香教的金银分本官一半,此事便罢了,否则!”
刘招孙冷冷道:“否则你如何?”
“否则,明日便联名知县、兵备道、监军,弹劾你为虎作伥,勾结闻香教,残害百姓!借援助之名,行抢掠之实!你信不信,奏疏上去,你就会下狱!”
“我信,我信衍圣公人脉甚广,本官佩服!”
刘招孙不再消遣姓孔的,又转向徐鸿儒:
“徐大柜,听说你手下把孔府家丁杀了,只留下衍圣公妻妾小孩?”
徐鸿儒一脸茫然,孔府被开原战兵攻破时,闻香教教徒一哄而散,根本来不及去杀孔府的人。
闻香教大柜呆了片刻,忽然,他被刘招孙的心狠手辣震惊,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徐鸿儒,你为一己之私,从郓城杀到登州,从登州杀到曲阜,无数百姓死在你们刀下,你以为本官会放过你?给再多银子,你也会和王好贤一样,被凌迟处死。”
徐鸿儒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不再告饶,颓然坐在地上:
“刘招孙,你屠了孔府,挖孔家祖坟,最后想把这些罪行都推给闻香教,你·····太狠毒了!”
刘招孙点点头,神色不变。
“本官说过,这次来山东,就是为你们两个来的,你二人罪恶滔天,不杀,本官寝食难安,今日终于能遂愿,心中一块巨石也可放下。”
孔衍植火冒三丈,从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他抡起椅子朝刘招孙砸去,椅子刚刚举起,四把雁翎刀同时架在他脖子上。
刘招孙一字一句道:
“孔老爷,我手下这个兄弟脾气都不太好,你再敢胡说,他们会把你舌头割了下酒吃。”
衍圣公望着架在脖子上的雁翎刀,手脚顿时变成冰凉。
“孔懋甲!孔家的罪行,不比闻香教轻!”
衍圣公怒骂道:
“刘招孙,你这奸贼!欺上瞒下,无恶不作,借口剿灭闻香教,屠戮曲阜,冒犯孔林,在山东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以为靠这点把戏就能糊弄世人?今后,天下士人都将与你为敌!皇上早晚会知此事,你就等着被诛灭九族!你这武夫!”
卫兵将孔衍植按在地上,平辽东抽出雁翎刀,将刀刃压在衍圣公肥厚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刀口渗出几点血珠。
衍圣公发出杀猪尖叫声,旁边站着的徐鸿儒被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再直视刘招孙。
“君子之泽,五世而竭。曲阜孔家,世受国恩,却无一忠义。每逢改朝换代,金人来,你们跪金;蒙古来,你们跪元,若是建奴来,你们是不是要剃个金钱鼠尾辫,跪建奴!”
“本官所敬重者,乃是文天祥丹心照汗青,是孔孟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是于少保只留清白在人间。是严将军头,是嵇侍中血!此方为我中华脊梁!”
“曲阜孔家何德何能,也配称万世师表?恃恩骄恣,敲骨吸髓;荒淫无度,残害多少女子?遇有外贼,只会奴颜媚骨!”
“助纣为虐,妄想断我中华脊梁,本官砍你们几颗树,毁几块碑,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