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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能抗，好，那就试试新式步兵野战炮吧。”
曲阜南门，平辽侯勒马远望，巡视周围战场，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城头那些来回跳动的弓手吸引。
看他们射箭的姿势，应当是从登莱裹挟而来的战兵，这些都是闻香教的精锐。
身后百步外，两名开原军炮手还在指挥一群辅兵，将六磅炮的轮子和炮架装好。
这种步兵野战炮是工坊最新产品，从没在战场上检验，这次山东平乱，刘招孙特意运来了五门。
炮身重量八百五十斤，射程可达三里，可以填装实心弹和散弹，当然，装散弹的话射程要近一些。行军时，炮身被拆卸成几块，由马车拖运，战时很快就能装好。
新式火炮一般用作驱赶敌人结阵，或为己方步兵进攻时提供火力支援。
炮手们将火炮调好，五门火炮在南门一里外的平地一字摆开，炮口对准城头放箭的闻香教教徒。
一丈七尺的总兵令旗微微前倾，急促的战鼓声响起，炮击开始。
五门六磅炮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电闪雷鸣之中，浓浓的白烟覆盖了漫长的阵线。
火炮炮架像被炮声吓到，纷纷自己往后退去。六斤的铁弹冲出炮口砸向城头，由于速度太快，只能看清一道黑影飞过半空。
曲阜瓮城城楼立即被炮弹击中，城头建筑上的条砖和木块变成迸飞的碎片，夹带着被击中的残肢剩体，一起从半空落下，在城河河面溅起一片恐怖的血雨。
“轰！轰！轰！”
炮声兀自不停。
还在周围游弋的骑马步兵狂奔起来，骑兵抓紧缰绳，胯下未经战阵的杂马被这炮声吓到，扬蹄四散着逃去。
“抓住马匹！”
一匹杂马将骑兵掀下马背，疯狂穿过战场，穿越连绵不绝的烟雾，绝尘而去。
各营旗队长连忙吹响竹哨，命令辅兵去抓这匹发狂的马匹······
“以后还是要给战兵配备上马，这些杂马只能用来运粮。”
刘招孙望着混乱的战场，四处搜寻那匹消失不见的杂马，喃喃自语道。
旁边乔一琦啧啧称奇：“平辽侯，可见这以后打仗，还是要用大炮，几轮炮打过去，管他是黎山老母还是八旗勇士，全部碎成片！”
“乔监军所言极是。”
刘招孙附和一声，想起满清南下时，大致便是这样，每次和明军交战，先用大炮轰开城池，然后一拥而入，开始屠戮百姓。
从西北到江南，这样一路杀过去。潼关、扬州、湘潭、嘉定······
又是一轮炮击，乔一琦抚掌大笑。
“给本官狠狠的轰，杀光这群妖人！看他们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城墙传来砖石垮塌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守军惨叫和惊呼。
活着的闻香教教徒，在废墟与烟尘中艰难爬行，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他们很多人还没看清火炮从哪里发射，便被炮弹击中，全身是血，宛若地狱恶鬼。
埋伏在城下的战兵开始发动进攻，辅兵将楯车推到城墙根呷，纷纷架起云梯。
身形矫健的刀盾兵口咬腰刀，三步并作两步，顺着陡峭的云梯攀援而上。
曲阜城墙本就不高，此时城头陷入混乱，已经失去了有效抵抗，前锋付出极小的代价便占据城墙。
刀盾兵们踩着砖石瓦砾，踩着脚下破碎的尸体，如秋风扫落叶，横扫南门瓮城。
“破城了，记得要多做善事，少杀人。”
第177章 天下何人不通刘（一）
平辽侯头戴铁盔，身佩戴鱼鳞甲，双手戴上铁臂手，在卫兵簇拥下进入曲阜城。
出了南门甬道，正对面的南北大街上，开原战兵特有的步鼓声和竹哨声响成一片，刘招孙站在甬道出口，还能看到前面第二千总部第一旗队长枪兵队伍的尾巴。
远远听见长枪兵突刺喊杀声，接着又是一阵的燧发枪齐射的轰鸣声。
“战兵和闻香教干上了，咱们快些过去。”
曲阜南北大街上的战斗还在进行，闻香教在街上垒起了沙袋和石块，躲在后面用弓箭反击开原军。
这支负隅顽抗的闻香暴徒，都是追随徐鸿儒多年的老贼，是大柜的死党，他们身上都有披甲，手中拿着锋利的长刀长枪，战斗力不是教内普通教徒可比。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人手上都沾满了无辜百姓鲜血，他们心里很清楚，即便投降开原军，也落不到好下场。
所以大家拼了性命，要随徐鸿儒顽抗到底。
曲阜城中火光四起，一些民房和店铺被暴徒点燃，闻香教照例要在城破前四处纵火。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保留节目，每到一处，必要放火。
漫天升腾的黑烟，浓郁的尸体恶臭味扑面而来。
“天杀的徐鸿儒，临死还要这么多人给他陪葬！”
平辽侯拖着雁翎刀往前走去，前面十字路口刚经历一场血战，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开原军和闻香教徒的尸体。
一个受伤未死的闻香教徒躲在尸体下面，见追兵远去，小心翼翼爬出来，刚准备逃走，迎面撞见平辽侯等人走过来。
刘招孙瞟他一眼，像在打量一个死人，“你们大柜呢？”
这名白莲教手上绑着的条红巾，全然没了入城时的凶残威武，怯怯的低声回答。
“大柜跑了。”
他边说边用身子护住自己旁边一个褡裢。
刘招孙使了个眼色，卫兵上前一把夺过来时。
褡裢里装着几十两银子，几件沾满人血的金银首饰，都是从登州等地抢来的。
“你这几天，杀了不少人啊。”
平辽侯神色冷峻。
周围倒着的尸体，大都右臂戴着红巾，有些人头上还扎了条红巾，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红巾军一样。
这是晚明版红巾军。
“大柜去了哪里？快说！”
受伤的红巾军盯着抵在脖子上寒气逼人的雁翎刀，吓得全身发抖。
“俺，大柜去东边找孔圣人了，去找他老人家要点钱，送给平辽侯，让平辽侯别一直追着俺们打了。”
刘招孙手起刀落，结束了这个闻香教暴徒的罪恶一生。
两门四磅野战炮加入巷战后，对面坚固的街垒很快被火炮摧毁，留下遍体残骸。
黑压压的战兵组成严密队列，长枪镋钯在前，火铳兵在后，越过街垒，踏步朝闻香教乱民逼近。
闻香教暴徒缺乏严整的队列训练，武器装备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人拿着大棒，有人手持长枪，还有人拿着狼牙棒，
与开原战阵对接后，这些悍勇之徒很快被战兵杀死，后面的教徒继续填上，朝向密集的长枪阵猛冲猛杀，又被冲上来的火铳兵打死。
几拨反扑失败后，闻香教徒再也忍受不住死神的步步紧逼，纷纷扔下武器，朝北边逃去。
平辽侯命令三个千总部继续追击，不要停歇，将闻香教暴徒赶往孔府位置。
“相信这些暴徒会给衍圣公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平辽侯说罢，带着康应乾等人跟随战兵也朝那个方向前进。
康应乾神色自若道：“平辽侯，这衍圣公该如何处置？”
刘招孙心中早有主意，他指了指远处起伏的丘陵，丘陵尽头，便是上午经过的刘家村。
“那便是孔林，还有孔林控制的山林，周围都是孔家的，本官想着，先把东西都运回登州，把孔府给衍圣公搬空。”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大声道：
“至于衍圣公如何处置，本官一时还没想好，希望他福大命大，能从徐鸿儒魔掌下逃生。”
他想了片刻，又召来传令兵：“等闻香教进入孔府后，便让第一千总部发动进攻，斩杀闻香教暴徒，占领孔府，对了，把孔衍植给活着带来，本官要和他聊聊。”
平辽侯和康应乾、金丰等人到了曲阜县衙。裴大虎带着林宇吴霄去了京师，现在还没消息，如今负责护卫刘招孙的是伍长金丰，手下带五个卫兵。
金丰是从浑江开始追随刘总兵的老人，已经在第一千总部当了把总，前几日从战兵营提拔上来，护卫平辽侯。他和裴大虎一样，都对刘招孙忠心耿耿。
“平辽侯，闻香教把知县关到地牢里面了。”
为了让曲阜知县得到更好的保护，刘招孙下令把这位姓蒋的知县带到大堂。
康应乾对金丰耳语了几句，这位中军卫队伍长，从俘虏的闻香教教徒中，随意挑选几个出来，跪在县衙衙门口，挨个砍头。
被选中的闻香教暴徒像任人宰割的鱼肉，被战兵按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放弃了抵抗。
几十颗人头丢到蒋知县面前，整整齐齐摆放成一排，其中有些人，蒋知县竟然认识。
康应乾冷冷道：“平辽侯并非嗜杀，只是这些乱民杀戮甚众，且不知悔改，竟敢打衍圣公的主意，蒋知县，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蒋知县刚从大牢被救出来，这几天被闻香教折磨的死去活来，只剩半条小命。
突然望见眼前摆放的人头，吓得胆战心惊，身子不住的发抖。
“蒋知县，眼下闻香教正在攻打孔府，据本官所知，若孔府有失，你的仕途也到头了。搞不好还要掉脑袋。衍圣公在朝廷势力不小，一个奏疏上去，弹劾你失职之罪。”
见蒋知县脸色惨白，老康补刀道：“听说你和这位衍圣公素有积怨，闻香教是从你治下流窜到孔府的，就凭这一点，朝廷也绝不会放过你。”
“死了这么多曲阜百姓，蒋知县怕是要被凌迟处死，你的儿女，也会被打入教坊司。”
蒋知县神色激动，他在朝中没有方从哲这种级别的人物给他撑腰，只要靠自己，一步走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蒋知县不要害怕，开原军来曲阜，是为了拯救百姓，也为救大人您，平辽侯有一份大礼馈赠蒋知县。”
康应乾笑着拍拍手，两名镇抚兵抬上来口巨大的木箱子，装满刚刚缴获到的金银珠宝。
“康巡按，这是何意？”
康应乾收起笑容，挥手让镇抚兵下去，低声对蒋知县道：
“若是蒋知县愿意交平辽侯这个朋友，本官会与登州各位同僚，以及乔监军，联名上书塘报，发往京师，孔府失陷，皆为闻香教所为，蒋知县为守卫曲阜，亲上北门瓮城，全身披伤108处·····”
平辽侯需要蒋知县继续活着，需要这些地头蛇帮忙，如果蒋知县死了，接下来的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很麻烦。
“好，本官愿意！”
第178章 不平歌
“这衍圣公非死不可么？”
“对，孔胤植和徐鸿儒一样，都得死。”
康应乾早知是这个结果，不过忍不住还是要劝说一番。
平辽侯好像对新任衍圣公有种莫名仇恨，而且这仇恨不可调和。
在老康看来，大可不必。
来山东不是来拼命的，拼命还怎么赚银子？
“老夫记得刘总兵是襄阳府人，距离山东何止千里，你与曲阜孔家有何仇怨？可否说来听听。”
刘招孙摇摇头。
“无冤无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