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虞姬笑吟吟的进去换衣服了。
四人带了几包吃食，出了总兵府，沿着南北大街向瓮城走去。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都在走亲访友拜年，其中有些叶赫人和蒙古人，学着汉人模样行礼。
刘招孙心中得意。看来他的以夏变夷之策，已初见成效。
外番子民仰慕大明风俗，渐渐懂得华夏礼仪。
四人边走着边说些闲话，很快便到迎恩门商业街。有人上来向平辽侯行礼。
这些开原百姓都是些商户，有叶赫蒙古朝鲜等人，都在本城定居，家有产业。
去年十月沈阳被屠的消息，早已在开原商人中间传开。同样是被建奴围攻，沈阳这样的大城被鞑子屠城，开原这样的小城却能屹立不倒。
大家当然知道，是谁在保护他们，保护他们的性命，保护他们的产业。
百姓们纷纷过来给刘总兵拜年，把手中的鸡蛋、糖果、茶叶塞到刘招孙怀里。
裴大虎和吴霄挡在身前，生怕有人图谋不轨，不过任凭他们如何勇武，也挡不住热忱的百姓。
平辽侯怀里很快被塞满茶叶鸡蛋之类的礼包。他知这是百姓一片心意，也不好推辞，只得抱在怀里。
三个卫兵不得不腾出手来帮平辽侯拿着，什么鸡啊鸭啊茶叶糖果还有人送金刚散······
很快，金虞姬，吴霄、裴大虎手里也都拿不下。
眼看见远处又涌来黑压压的人流，都嚷嚷着要给刘总兵送礼。
平辽侯无奈，最后，他跳上街口一座石狮子，大声对众人喊道：
“诸位开原的父老乡亲，你们的心意，本官都心领了！本官今日军务在身，不能久留，礼物不便多收，后面来的便不要了。”
“刚来此城时便说过，本官是来保护你们的，这话一直算数。不管你是蒙古人、叶赫人，还是朝鲜人，只要遵纪守法，在开原做生意，便不会有青皮惹你们！不会有恶吏欺压你们，更不会奴贼土匪来抢你们！”
“诸位，辽东贸易公司已经建成，你们和军官一样，入股后便是公司的股东，每年年底给你们分红，以后大家一起把生意做大，一起赚钱！记住，开原是本官的，也是你们的，你们是开原的主人，守好你们的家！以后，不管谁来了，都夺不走它！”
第149章 遇刺（一）
春节过后，天气终于开始回暖，开原通往周边的道路也陆续恢复。正月间，每天都有流民涌入开原，很多人都是从铁岭、白山等地赶来投奔的。
黄台吉撤退时，纵兵沿沈阳一路向北劫掠，最后抢到开原城下。
后金兵所过，辽民再次惨遭兵祸，很多人家钱粮被抢，房屋被烧，只得在冬天中冻死饿死。活着的流民只得低价卖田，换取一些粮食，撑着活到开春，这样的过程中他们备受东家和高利贷盘剥。
所以当得知开原招募战兵（管饱饭还分地）的消息后，还没饿死的流民纷纷投奔开原，想在这里过上好日子。
平辽侯年前主要忙着和袁应泰张铨他们争斗，分地任务交由乔一琦孙传庭等人去做，新近占领的辽东几座城池都在忙碌招募流民、给流民分地，开原招募训练流民则由戚金和马士英负责。
正月十四日，开原北门。
护城河前面的空地上架起几口大锅，篝火熊熊燃烧，粘稠的米粥在锅内咕嘟嘟冒着热泡。周围聚集起一大群饥肠辘辘的流民，很多人伸长脖子望向大锅，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戚金和战兵营四个把总选拔流民，周围还站着三十多个战兵，负责维持秩序。
马士英跟随袁崇焕留守开原期间的表现，政务干达，让刘招孙刮目相看。
平辽侯意识到让此人做军队宣教，鼓唇弄舌实在是大材小用，于是马士英被调去辅佐康应乾分担民政事务，作为自己心腹培养。
袁崇焕的书童森悌，因为聪明伶俐，胆子十足，接替了马士英的职位，成了开原总训导官。
“一群扑街仔，你哋有福喇（你们有福了），修了八辈子福份遇上刘总兵，进了开原战兵营，跟住刘总兵打仗！吃饱穿暖，每月还有二两月饷，噉嘅好事，去边度罗？（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
森悌开口就是浓郁的东莞腔，听得一众辽民云里雾里。
虽然这些天东莞仔拼命学说辽东话，不过和东北老铁比起来，口音还是有一定差距。
他精力充沛，比比划划，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明白。
旁边正在招募新兵的戚金瞟了东莞仔一眼，摇头咋舌。
这人又黑又瘦，官话都说不清楚，按照《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里的描述，实在不合适担任训导官。
不过刘总兵觉得东莞仔精力充沛，上蹿下跳很有激情，每次宣讲的时候手舞足蹈像那啥特勒，至于口音问题，多练几次就可以了。
一众流民都巴巴的望着大锅，训导官还没说完便涌到大锅前施粥，戚金派战兵挥舞木棍，将不守秩序的流民打退。
森悌小宇宙顿时爆发，爬上一辆马车：
“唔好抢，不要抢！排队先去戚将军那里查验，被选上的，才能吃粥！你们以为刘总兵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戚金带领四个把总坐在铁锅前，周围护卫着一队战兵。他按照戚家军选兵标准，对几个把总道：
“戚少保曾说，行伍之事，首在选兵。平辽侯将选兵重任交给了我们，我们便要把好关，不能招进来一个兵油子，一个懦夫！”
“以下几条，你们务必遵守！”
“第一，不可选城市油滑之人，只要乡野农村来的兵！除非是运河纤夫和矿工！”
“第二，不可选奸邪之人，看他们眼神，神色不定的，不要。”
“第三，优先选乡野老实之人，看他们中指食指，有没有老茧。”
“第四，那些身材魁梧之人，未必有胆量，没胆量的兵，再强壮也没用，不必要一定选。”
“最后，有家室的人，全都不要。”
和刘招孙不同，职业军人出身戚金眼睛里揉不得任何沙子，选兵不会有任何私人感情可言。合适便留下，不合适便被淘汰。
在戚金等人严格的挑选下，一万多流民大部分被他们淘汰，最后能选上的，只有区区两千人。
好在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流民朝开原涌来。
戚金选战兵的同时，中军卫队队副裴大虎也在抓紧时间补充人手。到正月十五，六十人名额的中军卫队陆续满额，平辽侯的卫队终于恢复战力。除了以前的老人，这次又选拔了几名浙兵长枪手和白杆兵，还有两个辽东打行，一个铁岭猎户。
经历过铁岭战兵营腐败事件后，平辽侯对这支最忠诚的卫队更为器重。所有卫兵的月饷都是战兵的双倍，升迁机会更多。
裴大虎会进行定期考核，考核合格者，可升为战兵营军官，也可选择继续留在平辽侯身边护卫。
卫兵都需遵守开原军军律，对外只是以战兵身份出现。刘总兵计划不断扩充中军卫队规模，最终将其扩展到三百人上下。
中军卫队将作为开原战兵营军官的主要来源，用以掌控刘招孙最核心的嫡系，从而制衡开原体系中任何可能出现的离心势力。
当然，就目前来说，中军卫队只是支纯粹的护卫力量。
中军卫队每日三班轮替，守卫总兵府。平辽侯外出时，一组人马留守，其余四十人护卫出行，确保内外皆万无一失。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平辽侯在总兵府举行家宴，宴请近卫兵全体卫兵，过去这段时日，多亏了这些卫兵的保护，刘招孙才化险为夷，躲过了几次惊险刺杀·····
金虞姬和裴大虎作为中军卫队队正和队副，先向平辽侯敬酒，平辽侯对两人笑笑，把酒喝了。
然后起身拎着个酒壶，挨个给卫兵敬酒，最近近卫军已经扩充到了八十人，有些生面孔他还不认识，于是每次端起酒杯时，刘招孙都要认真询问卫兵姓名年龄籍贯和家人状况，因为害怕记不住，他便随手写在一个账本上。
这些卫兵来自大明各地，南北都有，其中有湖广江西，云贵山陕，江浙北直隶，甚至还有一个蒙古人。
刘总兵站起来给卫兵一一敬酒，拍着他们肩膀勉励，开原前途不可限量，只要忠于职守，将来什么都会有的。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卫兵身前。
平辽侯停住，给这高个儿倒了杯酒，卫兵双手接了，激动的双手颤抖。
“你是戚将军部下？”
隐约记得这个浙兵长枪手。浑河血战中，浙兵伤亡惨重，十不存一，最后幸存的那一千多人，与开原战兵合击，终于将两红旗彻底击溃。
那日与后金军决战，平辽侯对这个浙兵长枪手印象深刻。
此人个头实在太高，身材极为魁梧，比自己还高一些，在这个时代算是名副其实的巨人。
“刘侯爷，小的是戚总兵麾下队正林宇。”
刘招孙笑道：
“今年多大了？”
林宇惜字如金道：
“十九。”
刘招孙觉得这卫兵很是沉稳，话也不多，是个军官的好苗子，转身望向裴大虎。
裴大虎连忙上前，瞪了眼林宇，凑到平辽侯耳边，压低声音道：
“大人，此人话少，莫和他一般见识，浑河血战，他们杀手队的人都战死了。这小子命大，杀了两个巴牙剌，竟然毫发无损，听闻大人招募卫兵，他便报名了，打赢了五个人，卑职选他进来了。”
平辽侯听了点点头，笑着望向林宇，勉励他道：
“好！浑河血战那么惨烈，你还能毫发无损，看来是员福将，明日本官去宽甸，你同行护卫，若是护卫得力，便升你做伍长！”
林宇听了，大咧咧的点点头，行了个军礼。
裴大虎气得想跳起来拍他脑门。
须知中卫卫队的伍长地位颇高，只有五名，相当于战兵营的旗队长，以后出去到战兵营任职，至少是副把总起步。
见他性格如此，平辽侯也不在意，继续和其他卫兵喝酒。
一圈酒喝下来，已是酩酊大醉。
好在今日是元宵佳节，喝醉也无妨。当日酒意阑珊，金虞姬和杨青儿搀扶着夫君，和衣而睡，一觉只睡到次日辰时才醒。
次日便是正月十六，开原与宽甸的道路终于恢复通行。
平辽侯早早召集人马，带上裴大虎吴霄林宇等四十名护卫，又叫来袁崇焕，众人准备一番，便出了总兵府，出发向北门而去。
北门大校场，戚金、秦建勋等人已开始训练新兵，教场上吼声连连，新兵们正挥舞长枪，重复两三个动作，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从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到从前流民落魄孱弱的气质。
“不愧是戚继光的嫡系传人啊，练兵这块比本官强多了。”
平辽侯驻足观看了一会儿，正准备上去对两位主官勉励一番。忽然，一骑踏过护城河浮桥，急急往这边奔去。那人行色匆匆，贴着马背，身上好像还有伤。
“吴霄林宇，”
刘招孙挥鞭指去，吴霄两人连忙上前盘问。两人挡在城门前，那夜不收急急勒马，差点从马背摔下。
“何事如此惶恐？便是哨马，进城也不能这般横冲直撞！”
吴霄大喝一声，夜不收神色焦急，哭嚎起来：“两位兄弟，快带我见上官！宽甸有急事！”
吴霄林宇互看一眼，正要回去禀告，平辽侯已策马朝这边走来。
“何事？”
那夜不收见了刘总兵，痛哭流涕道：“平辽侯，乔监军在宽甸遇刺了！”
第150章 乔一琦的抉择
黄太吉率后金兵撤退后，乔一琦便在宽甸推行圈地运动。短短两月，便占了五十万亩田地。
只是因为乔监军刀子够快，一千开原战兵云集这座辽东小城，便是宽甸有条真龙，也得蜷着身子。
强大的武力威胁下，圈地进行的很顺利，丁碧和李如桢的田产很快转到开原名下。
理由当然是自古以来。
乔一琦作为东林二代，家财万贯。有时候，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的差异，比人和狗的差距都要大。
同样是富人。
抚顺首富佟养性，铁岭参将丁碧，在实现财务自由后，就开始变着法儿屠戮汉人，把辽北杀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