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支锋利的长枪镋钯犁过建奴骑兵阵线,开原骑兵营不顾伤亡的冲锋再次撕破两红旗骑兵阵线,面对这些不惜性命,死命血拼的敌人,战场上很快开始出现第一个掉头逃跑的建奴骑兵。
有人带头之后,剩下骑兵纷纷打马朝两翼跑去,一些牛录额真四处奔驰,收拢那些溃散的骑手。
这些试图组织反击的后金将领遭受燧发枪兵重点打击,很快便密集的火铳打成了筛子。
周围两红旗骑兵再也忍受不住,惊叫一声,四散逃去。
对付浙兵车营,两红旗已经竭尽全力。
三日血战,代善麾下伤亡近万人。
剩余的甲兵只是靠着人数优势,还在坚持作战。
牛录额真鼓励甲兵和包衣,告诉他们,两黄旗很快就会来援助。
援军的确来了,不过不是后金兵的。
开原骑兵的突然出现,终于彻底击溃车营前线甲兵士气。
傻子也知道,明军突然出现身后,意味着后金最精锐的两黄旗阵线已被刘招孙突破。
转眼之间,两红旗从猎人变成了猎物,陷入开原兵和浙兵东西夹击。
“开原军突破了!”
戚金激动的望着正在猛烈冲阵的骑兵,命令各营发动反攻。
车营传来密集的唢呐声,两红旗伤亡过半,和浙兵一样,都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代善没有等来援军,等来了开原军背刺。
已经攻入车营的两红旗甲兵听到背后大阵传来的人马惊呼,也发出尖叫声,有些包衣趁机用女真语大喊“大军败了大军败了”。
在激昂的金鼓声中,残余浙兵与开原骑兵营,南北夹击,向强弩之末的两红旗发动最后猛攻。
两红旗彻底陷入崩溃。
代善神色恍惚,站在大纛下一动不动,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极为疲惫。
“主子,快走吧!两黄旗败了!他们的牛录额真都跑了,咱们别在这里死顶了!再不走就要被尼堪围住了!”
四名贴身戈士哈拖着神智不清的代善,沿开原骑兵缺口,向北门方向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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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善望着东门城头上坐着的那个熟悉身影,脸上露出复杂神情,他的贴身戈士哈道:
“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代善冷冷看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主子,两红旗内都传遍了,大汗被一个辉发恶鬼附身,前日斩杀贴身戈士哈,昨日杀镶白旗颜泰,杀杜度,今日又杀主子的戈士哈。奴才以为,咱大金应该换个主子了。”
代善冷冷道:
“只有两红旗这样想吗?”
戈士哈立即回道:
“主子,奴才和镶黄旗的甲喇额真通过气了,没人愿意再打,大汗却要让大家去送死,等打败刘招孙,咱们估计得死光死绝,大家都说,可以让主子您当大汗。”
代善沉默片刻,摇摇头。
“我做不了大汗。”
他望着眼前乱成一片的溃兵:
“十二万大军,被刘招孙杀的只剩这两三万人,不知道以后两红旗还能不能恢复。”
代善说罢,下令戈士哈收拢溃兵,急忙向北门汇合,只有与八贝勒合兵,他才会觉得稍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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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长枪刺入丁碧后背,枪头被里面贴身鳞甲挡住,发出令人窒息的咔嚓声。
丁碧转动狗熊般的身子,猛地将身后一个瘦弱的小孩拎起,小孩双脚离地悬空,奋力乱蹬。
“你是什么人!竟敢行刺本官?”
丁碧话还没说完,小孩用一把木头匕首,又朝他锁子甲上捅了一下。
“我是江流儿,我要报仇!”
丁碧望着眼前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孩,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双手死死扼住江流儿脖颈。
辽民往后退了两步,大家都想离这个杀神远一点。
丁碧手指渐渐发力,他能感觉到小孩呼吸变得绵软无力。
丁碧喜欢这样慢慢折磨死对方,他很享受猎物临死时哀求的神情。
江流儿手臂软软耷拉下来,已是弥留之际,丁碧觉得无趣,直接捏碎他喉结,就像他捏死那几个狼兵一样。
这位辽镇最凶残的武将,战力几乎与曹忠清等齐,稍稍逊色于刘招孙。
他有信心碾碎挡在身前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期待听到喉结破碎的声音。
“你不能杀他,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丁碧疑惑的睁开眼,眼前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手里拿着根扁担,正恶狠狠望向自己。
他冷冷一笑,正要拔刀斩了这人,前面人群动了一下,一个身材强壮的后生挤了出来,手里拿着把菜刀。
“你不能杀江流儿,他是我街坊。”
“你不能杀江流儿,我和他爹认识!”
丁碧疑惑的望向四周,恼羞成怒:
“你们这群刁民,想造反吗?老子杀光你们!来人!”
巷口家丁拎着重刀朝这边赶来,等他们看到对面辽民阵势,又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远处,越来越多辽民穿过燃烧的房屋、破损的店铺,朝南北大街汇集而来。
妇女和孩童跟在大人后面,手里拿着木棍和石子。
几千人汇成一股黑色人潮,如河流般席卷大街,精壮辽民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老弱,人们纷纷从地上捡起大棒长枪,朝丁碧他们围过来。
“杀了狗包衣!杀了狗包衣!”
丁碧抡起重刀猛地斩向前面一个辽人,一刀将他头颅斩下。
人群丝毫不惧,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十几根扁担迎面打在丁碧头上。
丁碧连忙举刀格挡,退了两步,扔出把飞斧又砍死个辽民。
几把菜刀砍在他锁子甲上。
他连忙回头斩杀袭击自己的人,刚回头,雨点般棍棒落在他肩背上。
丁碧招架不住,直接被打跪下来。
他举着刀毫无意义的格挡了一下,咔嚓声响,手腕被一根大棒狠狠砸断。
“打死他!打死他!”
接着,丁碧脑袋被木棍敲碎,上百个愤怒的辽民从四面八方向他发动攻击。
木棍、扁担、菜刀、石块,一股脑的朝他身上招呼。
“狗包衣,让你杀人!老子咬死你!”
几个愤怒的辽民直接跳到丁碧身上,撕咬他破碎的脸。
在这样的攻击下,没有人会有还手之力。
后面赶到的人抡起菜刀在尸体上乱砍。
这些被屠戮被抢劫被压迫的辽人,终于彻底爆发。
丁碧家丁夺路而逃,南北大街上聚集的辽民越来越多,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家丁,最后被堵在一条小巷,让蜂拥上前的沈阳百姓打成肉泥。
秦建勋领着五十名白杆兵从瓮城一路杀来,叶赫人远远躲开这支白杆兵,那些屠城者,现在成了过街老鼠,被全城辽人追打。
秦建勋沿着南北大街搜寻他的白杆兵兄弟,很快就望见朝北门滚滚而来的辽民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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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白杆兵扶起奄奄一息的彭勇,扶他坐在街边。
彭勇望着爆发的辽民,呵呵笑着,江流儿捧着自己珍藏的鱼干,站在他面前,比划着让救命恩人吃。
白杆兵举手去接鱼干,刚刚抬起又缓缓垂下。
彭勇死前还望着江流儿笑。
秦建勋擦掉眼泪,上前给这个最骁勇的手下盖上自己的鸳鸯袄,转身望向陷入复仇狂热的辽民,留下几人收敛队友尸体,快步往北门跑去。
上千人的大潮涌到了瓮城城下,屠城的叶赫人从四门逃走,一些没逃走的人被辽民堵住直接打死。
秦建勋对着黑压压的辽民,大声喊:
“杀鞑子!杀鞑子!”
狂热的辽民跟着秦建勋大喊。
秦建勋捡起一把崩坏的雁翎刀,领着无数辽民,冲出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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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走过尸体遍地的浮桥,右眼隐隐作疼。
他随父汗四处征战,这些年来和辽镇打过很多交道。
毛文龙手下这群辽镇士兵表现出来的战力大大超过他的预料。
毛文龙率领最后十多个辽兵被蜂拥上前的巴牙喇淹没。
黄台吉踩着辽兵的尸体,走下浮桥,抬头望向北岸惨烈的战场。
他的右眼又开始剧烈痛疼起来。
他率领的这三千多正白旗精锐,现在活着的只剩两千人,三去其一。
出乎黄台吉预料,浮桥南岸竟然没有任何明军守军。
代善率领两红旗残部迎接姗姗来迟的八贝勒。
黄台吉见代善一脸愁容,又看地上倒下的大片正蓝旗甲兵尸体,大致也猜到南岸发生了什么。
“杜度投降刘招孙了,莽古尔泰战死了,一个尼堪炮手干的,正蓝旗伤亡殆尽,两黄旗崩溃,镶白旗伤亡过半,两红旗就剩眼前这些人了。”
黄台吉一脸震惊,他没想到刘招孙竟然能给八旗造成这样严重的伤亡。
“那是什么?”
黄台吉指着从北门涌出来的大批辽民,代善摇摇头。
“大汗下令屠城,把这些尼堪都逼反了。我派巴牙剌先挡住他们,不过估计挡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