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第101节

  佟养真在气愤之余,决定要给刘招孙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和大金作对是什么下场。

  他立即招来镶黄旗一个牛录的真夷甲兵,掩护炮手,向冲阵骑兵侧翼开炮,同时用重箭射杀那些试图上前袭扰的林丹汗骑兵。

  步弓射程远超过骑弓,三十步内可以破甲,何况是对付林丹汗手下这些穷得不能披甲的骑手。

  排列严整的重步兵对零散骑兵拥有绝对优势,三百后金兵排成一个空心方阵,外面一排甲兵举起长枪,后面两排后金兵用重箭射杀那些试图接近火炮的蒙古人。

  林丹汗的骑手们快速掠过后金方阵,利用马速抛射轻箭,射杀后金兵。几轮对射后,蒙古人伤亡惨重,丢下几十具尸体,仓皇向北逃走。

  他们逃到安全距离后,伸长脑袋观望着后金炮手继续轰击刘招孙的骑兵营。

  距离后炮兵阵地只有两百步,夜幕降临大地,刘招孙隐约能看见前排后金兵手中的长枪枪头发出冰冷的光泽,点点寒光在昏暗的原野中格外引人注目。

  “杀!”

  长枪对长枪。

  双方很快逼近到一百步距离,早有防备的佟养真下令后金兵停止射击蒙古人,掉头对付这支上门找死的明军骑兵。

  刘招孙抬起左手压了压头盔,侧脸望向紧随自己冲上来的金虞姬,他狠狠瞪她一眼,一时无限感慨,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最后,只对她点了点头。

  两人马速不同,很快又错开几步,金虞姬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他不再去想儿女情长,耳边忽然嗖嗖响动,他下意识举起圆盾遮挡,十几支的重箭带着风声掠过脸庞,将身后一名镋钯手射死。

  正庆幸自己未被射中,只听嘭一声响,左侧一名骑手被击中护心镜,坠落马下。骑手清瘦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刘招孙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忍不住就流出来了。

  一颗泪珠滴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他马速不减,扬起苗刀,蓦然抬头,如一头嗜血猛兽,狠狠望向方阵后还在射箭的佟养真。

  三排骑兵全速冲击,两百八十名骑手汇成滔滔大江,奋力冲向江心巨石。在接近巨石的前一秒,三列骑兵分做两翼,高速掠过长枪兵方阵。

  燧发短铳接连爆响,阵前升起一团团白烟,拉发石雷雨点落下,方阵中响起爆炸惨叫声。

  两百多把锋利的长枪镋钯穿过白烟,如死神之镰,降临人间。

第103章 决战前夜

  刘招孙纵马掠过长枪方阵,脑海闪过金虞姬倩影,耳边响起浑江初见她时的声音。

  “刘千总,请留步。”

  眼前长枪交错而过,他猛然惊醒,急忙晃过一支长枪突刺。

  刚躲过长枪,一把飞斧又呼啸而至。

  刘招孙暴喝一声,抡起圆盾奋力一挡,斧头被弹飞出去。

  眼前一个后金兵长枪刺出,刘招孙把头一歪,长枪刺中旁边一名镋钯手胸腔。枪头被肋骨卡住,马匹惯性带着镋钯手继续往前奔跑,后金兵被拖拽着踉跄走了两步。

  电光火石之间,刘招孙抡起苗刀斩向后金兵,苗刀划过锁子甲,刀刃与铁叶撞击,激起点点火花。

  见苗刀不能破甲,就势微微倾斜,紧握刀柄的右手猛地发力,锋利的苗刀借着马速划向后金兵护颈,瞬间切断建奴颈项。

  战马绝尘而去。

  身后十步,后金兵脑袋和头盔高高飞起,双层铁甲的尸身喷出一道鲜血,轰然倒地。

  “杀!”

  刘招孙大吼一声,调转马头,再次向后金兵冲锋。

  苗刀破空吟啸,胯下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嘶鸣一声,双眼圆睁,奋力扬起前蹄。

  这轮步骑兵对杀,双方伤亡惨重,当然,后金兵损失更大。

  刘招孙的精锐骑兵损失十五骑,失踪三骑。后金方阵被打死五十多人,还有三十多人被石雷炸伤。

  三百后金兵,一轮下来便死去三成,基本失去了战力。

  两匹战马躲闪不及,直接撞在锋利的长枪阵上,崩断的枪杆到处乱飞,前排两个后金兵直接被马匹撞飞。

  更多的后金兵是被长枪挑中,巨大的惯性将他们腾空带起,被长枪或镋钯刺中的建奴大都当场毙命。

  燧发枪骑兵补刀更为致命,他们用短铳射击后,又将近百枚石雷抛入长枪兵方阵。

  装满石子铁钉的石雷在人群中爆炸,崩飞的石子铁钉比任何重箭火铳都管用,轻易击穿双层铠甲,将建奴打成了筛子。

  一些未死的后金兵满脸是血,形如鬼魅在地上乱爬,旋即被奔腾的马蹄践踏而死。

  佟养真被石雷炸伤,瘫坐在地上,身上遍布灰尘,正茫然的望向绝尘而去的骑兵。

  刘招孙一边收拢冲散的骑兵,一边望向周围。

  暮色四合,浑江遁入黑夜。

  距离刘招孙侧前方两百步外,骑兵主力还在继续冲阵,斩杀那些失去建制的科尔沁人。

  幸存的白杆兵开始在侧翼重新结阵,掩护骑兵墙式冲锋。

  更远处,隐约能望见铺天盖地而来的镶黄旗真夷甲兵,看他们人数,当在三千人以上。

  到处都看不到金虞姬。

  他知道她凶多吉少,心中悲愤,挥刀指向残破不堪的后金兵方阵。

  “杀光他们!”

  三列骑阵呼啸而过,又是一轮残酷的长枪对刺。

  开原骑兵的第二轮攻击如狂风骤雨,相比第一次更加凶残。

  在冷兵器突刺与火铳石雷的爆响声中,原本就残缺不堪的后金阵线被彻底打穿。

  骑兵如风而过,留下遍地狼藉的尸体和伤兵,周围站立后金兵的只剩区区十几人。

  第二轮冲击骑兵损失只有五人。

  刘招孙策马上前,踏过遍地后金兵尸体,走到被炸伤的牛录额真前。

  “你叫什么?”

  苗刀抵在牛录额真脖上。

  “军爷,我给你当包衣·····”

  “你叫什么?”

  刘招孙翻身下马,缓缓扬起那把杀人无数的苗刀。

  “奴才叫佟养真,都是佟养性蛊惑奴才当包衣·····”

  佟养真还没说完,人头高高飞起。

  刘招孙拭去刀身血迹,踹翻跪在地上的尸身,怒道:

  “狗东西,你和佟养性都该被凌迟处死!”

  骑兵抓来五个后金炮手。

  炮手见到刘招孙便立即跪下,大声喊叫说自己是被鞑子逼迫才对白杆兵开炮,恳求总兵大人饶命。

  刘招孙拔刀斩杀一人,剩余四个炮手瘫软在地,磕头不止。

  “你们也算汉家男儿?给鞑子当狗屠戮白杆兵!老子真想剐了你们!”

  刘招孙对一名骑兵把总吩咐道:

  “先留这四条狗命,等打完这仗,带回开原挖煤,让他们把炮推上,去打镶黄旗!”

  说罢,他翻身上马,对周围骑兵道:

  “能战者,随本官去与骑兵大阵汇合,与建奴决战!”

  一众精骑大声应和,留下五骑监督炮兵,剩余两百多人跟随刘总兵向骑兵大阵奔去。

  天完全黑了,夜幕之下,后金兵在浑河岸边燃起熊熊篝火,河面被火光染红。

  无数背插三角小旗的巴牙剌从四面聚集过来,手持重刀长斧向白杆兵与骑兵营逼近。

  这些擅长夜战的两黄旗精锐,人数接近千人,他们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真夷甲兵。

  入夜后的沈阳如一座鬼城,主动投靠后金的顺民,此刻即将被主子们当做炮灰用于冲阵,城中剩余的百姓黯然无声,默默等待噩梦降临。

  沈阳东门还是火光冲天,喊杀不断。

  杜度亲率三千白甲兵攻城,等攻上瓮城城墙,他要把那个叫毛文龙的参将碎尸万段。

  北岸遍地都是科尔沁人尸体,最后两千名冲出重围的白杆兵,反杀那些不及逃走的蒙古人。

  半个时辰前还是一往无前的科尔沁骑手,在开原骑兵持续不断轮墙式冲锋下,伤亡极为惨重。

  他们在北岸留下两千多具尸体,仓皇向两黄旗大阵逃去,很多骑手都遗失了马匹。

  依照努尔哈赤的性格,这些倒霉的科尔沁人,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被当做炮灰,为后金的丰功伟业,贡献他们的血肉之躯。

  一万多名科尔沁骑手的大溃败,造成两黄旗包衣的混乱。

  这些平日欺软怕硬的包衣,以为后金大败,疯狂往四周逃窜,差点造成炸营。

  白甲兵疯狂砍杀这些溃逃的包衣,斩杀几十人后,这些发狂的奴才们才稍稍冷静。

  刘招孙返回大阵即下令清点兵马,一千二百骑兵共伤亡失踪三百二十人,伤亡惨重。

  不出意料,察哈尔骑兵伤亡很小。

  这些骑手刚刚亲眼目睹骑兵营冲杀后金方阵,明军的战果让他们勇气倍增,觉得自己也能击败后金兵。

  骑兵营以三百人的代价,杀伤科尔沁两千多人还有三百后金甲兵。

  虽说是一比十的战损,刘招孙还是非常心痛,如果让骑兵休息后再冲阵,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两黄旗主力全部押了上来,仅凭这不到一千骑兵肯定后金兵对手。

  裴大虎和两名卫兵在前面打着火把,刘招孙向幸存白杆兵走去。

  西南天升起一轮残月,地上都是破碎的藤牌和残缺不全的白杆兵肢体。

  刘招孙悲怆欲绝,咬着手指继续前行,他走的很小心,努力不让自己踩到阵亡将士的残骸。

  秦建勋和他父亲秦邦屏站在小山一样的尸骸前,身上脸上都是血迹,火光照亮他们呆滞的脸。

  秦建勋缓缓朝刘总兵行了个军礼,呆了好久,还没说话,便放声大哭。

  “大人!石柱儿郎们都死光了!”

  “大伯和陈总兵被火炮打死!尸身都找不到!”

  “大人为何现在才到!!为何!”

  刘招孙神色悲怆,低头不语。

  周围站着的白杆兵呆呆望向这边,他们如同木偶,动作迟缓,蓬头垢面身上都是血迹。

  旁边裴大虎忍不住道:

  “大人听闻浑河开战,一日奔走一百四十里,半个时辰前抵达沈阳,不让大家休整便立即冲阵。骑兵营伤亡三百多人,大人自己受伤不说,连金······”

  刘招孙大声呵斥裴大虎住口,眼前又浮现金虞姬身影,他悲愤交加,想起白杆兵血战建奴的惨烈场面,跪倒在秦邦屏面前,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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