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说就是,日本人虽然瞧不起你,但至少还拿你当做同类,就算是中日关系下降到了冰点,那也是将你当敌人。
欧美白人就厉害了,他们压根就不拿你当人。
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白人才是人,黄种人跟畜生没什么区别,他们连日本人也看不起,骨子里就觉得,工业化是他们白人的事儿,和你们黄种人就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他的厂子请欧美工程师的话,他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合作的如此愉快。
“池田先生,您是三井集团的人,您应该知道,我的老板,李先生,打算跟贵集团再多买一些机械设备,将生产规模扩大一些。”
“嗨!”
“生产线成功了,我跟我的老板申请,打算给您和您的日本工程师团队,包一个二十万马币的大红包。”
池田闻言眼珠子都亮了。
“这真是,太感谢您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打算让您和您的工程师退出一线,成立巡回专家组,负责巡查工厂的零件质量,传授,和指点我们厂的中国工人,同时在晚上的时候,由你们作为老师,统一安排学员上课。”
“我跟我的老板已经说好了,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华人工人可以独立完成高精度零件的制造,也就是正式出徒的那一天,各位返回日本,我们将给你们,每人都不下五万马币,
您本人,不低于二十万马币的一个超级大红包,越早教会我们,你们就越早发大财,衣锦还乡,让老婆孩子都过上好日子啊。”
池田:“我明白了,我可以和郑君保证,一定将我们会的东西,倾囊相授,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藏私。”
最后,就是亨特了。
郑毅不在,亨特就是工厂的技术带头人。
事实上亨特许多技术上其实比他强的,郑毅的技术说到底还是有点飘的,缺乏一线的工作经验。
简单说就是他的长处在于机械设计。
但也只在设计。
实操的时候真不比亨特。
“这段时间我不在,公司的事就全都靠你了,马上,就给我上第二条生产线,以后上生产线和生产线的改进工作就都交给你负责了。”
每一个种植园都有其特有的特殊情况,尤其是往往还要涉及到接电的问题,基本上每一条生产线都是需要专门重新设计的,虽大同,但小异。
这个事儿,目前除了郑毅之外厂子里也就只有亨特能干了,郑毅还要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设计上,这事儿自然就只能委派于他了。
好歹跟了李孝式这么多年,总比日本人使着放心。
“亨特,你是公司的老人,李大哥是很信任你的,我也很信赖你,该给你的奖金和提成肯定是不会少的,另外,我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你说。”
“仿制,日本人的机床,必要时可以收买日本的工程师,也可以适当拆卸日本的机床。”
亨特闻言,不禁若有所思,却道:“有这个必要么,日本人卖给我们的机床价格上并不贵,我们自己生产机床的话,其中的核心刀头,锯齿等钢材,依然还是需要进口,
我没猜错的话,即使我们造出来,其成本很有可能会比直接找日本人买,来得要更贵,甚至是贵很多,而且大概率也不会有这些日本机床好用。”
郑毅点头:“我知道,我们现在的问题不一定是造不出来,而是造不如买,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没有重工业支撑的工业体系就是一盘散沙,
造不出自己的机床,就没有扩大再生产的能力,命根子就攥在人家手里,还是他妈的日本人手里。”
“你知道,我和大哥在我们华人中是被骂了好久的汉奸的,就中国和日本现在的这个关系……哎~,早晚,我们是要靠自己的。”
“这样吧亨特,这个事我做主了,每一个种类的机床,炉子,不管效益如何,划不划算,我都给你开五万马币的奖金。”
“另外,亨特你早晚要回英国的不是么?不想学更多的东西么?能够独立制造,仿制,乃至设计机床的工程师,在英国也是很少的吧?”
“用厂子的钱,练你自己的技术,这好事儿你上哪找去啊,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完全没有上进心的人,是吧。”
第27章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一整天,郑毅都这么忙活着,见完了这个见那个,从早到晚,虽然人没在公司,但工作强度却一点都不低。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郑毅才想起来,他连晚饭都没有吃。
“吴文浩呢?也他妈不安排厨娘给我做饭。”
郑毅上楼去看吴文浩,却发现这孩子已经趴在课桌上,带着眼镜睡着了,桌上还摆着那本应用力学的基础教材。
将他的笔记拿出来,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不懂的知识点和问题,显然是准备等他有时间的时候统一请教他的,看进度,学得挺快的,看问题,也真的是学了。
是个肯吃苦,肯用工的孩子啊。
“哎~”
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郑毅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给他的压力有点太大了,
一个本该上初中的年纪,成天抱着本科应该学习的理科知识硬啃,啃不下来还要挨骂。
郑毅也不算是个合格的老师,他太忙了,忙到一整天也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关心一下他学习的进度,一个礼拜可能也抽不出大块的时间来系统的给他讲一下课。
至于什么民族崛起,工业化进程,救国图强,这种大话,对这么一个孩子来说也实在是太饼了点,这小肩膀扛着,也确实是压力太大了些。
他自认,是没太做得到师父的义务的。
反倒是这个徒弟做得还挺不错的,他基本也是拿这孩子当管家,秘书,佣人三合一在用。
“嗯?师父?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睡着了。”
“没事。”
郑毅将笔记还给他,道:“劳逸结合也很重要,也不能一直死学,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抽两个小时我给你讲讲。”
“嗯嗯,嗯。”吴文浩连连点头,这孩子,学习热情倒是真的高。
正说着,就听到门铃响了,吴文浩连忙跑下去开门。
“小环姐,您怎么来了,额……大,大小姐?”
“小浩,郑先生在么?”
“在的,在的。”
说着话,郑毅也是从楼上下来,然后在楼梯上愣了一下。
门口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小环,他认识。
另一个比小环更漂亮得多的一个,不认识,但她穿的那件绿色的裙子,他却好像见到过。
“郑先生,您好,我可以进来么?”
“额……当然,当然,您是,大小姐?”
说着,郑毅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跟着跳得快了几分。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忍不住偷偷打量来人的样貌,与其不经意的对眼,只觉这眼睛长而媚气,眼角深长,且特意画了中式眼影,直扫入鬓角里去,更显温柔敦厚,却又带着三分英气的中国情调。
却又不敢与她对视慌忙撇过头去,生恐自己无礼,惹了人家不快。
和一般的美人不同,她的皮肤并不白皙,是深橄榄色的,张爱玲说广东的女子皮肤黑些,像红烧排骨,
这位来自广东的南洋小姐却是更深了几分,像是红烧排骨中添了一抹柱候酱。
却是反而显得更加油亮,惹人馋虫了呢。
“先生就莫要叫什么小姐了,若是不弃,叫在下佳芝便是。”
“那就,佳芝小姐,这……在下冒昧一问,半年前在下几乎身死,可是佳芝小姐,以五十大洋,救下了在下的性命?
当日,在下意识模糊,实在是……没能看得清楚。”
李佳芝闻言点头道:“是我了,当日,我与你同船,我在三层,你应该是在统舱,船舶停靠,见有人在往水里扔人,一时心下不忍,便才出言阻劝。”
“却是不想,竟救下了先生这般大才,听我父兄所说,先生乃我华人中的人杰龙凤,民族工业之希望,尽在先生之肩,小女子那一日的无心之举,倒是成了我李家之幸,甚至是民族之幸了呢。”
郑毅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冲她抱拳行了一礼,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先行谢过了,他日,若是小姐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也必是在所不辞。”
“先生,切莫如此说,佳芝乃是女子,即使是平日在姐妹之中,也是最无甚用处之人,能救下先生这般奇人,不止是我李家之幸,就连我平日与姐妹聊天,也觉得光彩,终于有了可以吹嘘之处呢。”
说着,李佳芝似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嘴,嘴角微微向上,很是好看的乐了出来,眼中之得意,倒是不似客套。
“哦,对了,我听说你今日,一直在忙碌,还没有吃饭食,便做了几味家常小菜,给你尝尝,中餐和西餐倒是都有,也不知你是否吃得惯。”
郑毅这才看到,小环的臂上居然是挎着一个食盒的,他刚刚注意力和目光都落在了李佳芝的身上,竟是丝毫没有去看小环一眼。
此时再去朝那小环看去,却觉得那小环似是在鄙夷他一般。
“今天的菜肴可是我家小姐亲自做的,平时啊,就连老爷都极少能吃到小姐做得这般多的菜呢。”
说着,小环一样样地拿出来,道:“这是勃艮第炖牛肉,香煎鹅肝,拆蟹肉烩天九翅,八宝冬瓜盅,你啊,真的是有口福,都是大菜呢。”
李佳芝:“小环,待先生要尊敬些。”
“略。”
小环却是只跟郑毅吐了下舌头,做着鬼脸,实在是看不出有半点尊敬的意思。
她毕竟照顾了郑毅半个多月,实则跟郑毅挺熟的,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敬畏。
事实上确是李佳芝出钱救下了自己没错,但在他刚刚穿越,身体最是虚弱,命悬一线时照顾他,真的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其实是小环才对。
李佳芝把他买了之后这大半年还是第一次露面。
虽然,小环照顾他的时候也是总偷懒就是了,但好歹人是活了么。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在下不过是一工匠,这真是……小姐厚爱,愧不敢当啊。”
李佳芝:“也不知先生口味,便做了两道粤菜,两道法菜,您看看是否吃得惯,
我听说先生是福建人,自小在美国长大,可惜,福建菜和美国菜,佳芝都不会做呢,若是以后有机会,倒是愿意学学,做给先生来吃。”
“不敢不敢,小姐这般,倒是让在下受之有愧了。”
李佳芝摇头,道:“我知道,父兄仰仗先生,所图者都是家国天下的大事,佳芝一介女流,帮不上半点的忙,唯有这庖厨之道,还算擅长,若是先生喜欢佳芝的菜,岂不代表,佳芝也为这大事业出了力了么?”
“鲁迅先生曾在文章中说,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佳芝只有这庖厨的能耐,能为先生于父兄所图之大事业,聊表寸心,自认,也算是一分热,一分光,倒也与有荣焉呢。”
郑毅闻言,不由得情不自禁地一笑,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竟是也顺着接下去地背诵道: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李佳芝:“先生也喜欢鲁迅么?”
“自然是喜欢的,反倒是小姐,您竟然喜欢鲁迅,倒是真让人意想不到。”
说罢,两人竟是索性在这异国他乡,聊起了鲁迅来了。
这个李佳芝,虽是一介女流,却居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乃至崇拜鲁迅,对于鲁迅的文章,信手拈来,竟是都读过多遍的。
郑毅自不必说,他虽然也没有多喜欢鲁迅,但他上辈子那个岁数,小时候都是看着鲁迅全集长大的,动辄的全文背诵,阅读理解,也不是白做的。
说真的这年头就是鲁迅本人亲自过来探讨,跟他比对鲁迅的阅读理解,恐怕也未必比得过他。
只是,郑毅这戏嘴上探讨的虽是鲁迅,可是这心里面,想得却是张爱玲哩: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求追读,尤其是周二的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