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大盖的贯穿伤在中国国内自然是比较麻烦的,有时候伤病比死人更麻烦,尤其是在缺医少药的环境下。
然而这些马来人却居然对此并不当回事儿,一个个的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却居然能从背包里拿出专用的医疗绷带,金疮药,甚至是盘尼西林!!
一众本以为无法幸免的华人鬼子都被打跑了,自然是喜不自胜,都在欢呼雀跃。
矿上的老板连忙过来,用不算太流利的英文说道:“多谢各位英雄襄助之恩,吾等感激不尽。”
“矿上还有些财物,英雄若是不介意的话,统统可以给你们,日本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会来报复,咱们快走吧,不知英雄们,有没有能出海的船只?”
“咱们都是华人,英雄若是能带我们出海,咱们可以为你们作保,去槟城,投奔我们华人中的领袖郑先生,若是能到槟城,我们就安全了。”
闻言,听得懂英语的那些马来人全都笑了,为首那人伸出手来与其握手,却是用颇有些生疏地中文道:“您可以说中文,我的中文,说还不太流利,但是已经,可以听得懂了。”
“在下,吉打州马来亚皇家兵团兵团长,阿南德,怎么称呼?”
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我们是郑先生麾下。”
那矿主都懵了:“吉,吉,吉打州?那你们怎么跑普吉岛来了?”
没等说完,就见身后一个连裤子都没有,只能穿一条带补丁的大裤衩的马来人,竟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台崭新的电台,问:“你好,矿上有电源么?我要给弟兄们发个电报。”
“啊?啊……啊……有,有的,请跟我来。”
阿南德:“矿主先生,我们从吉打州来,就是奉郑先生之命,来杀鬼子的,我们来的时候,在此地西北河口处,留了几艘小船,你们要是想走的话,可以开我们的船走。”
矿主:“我们开你们的船走?那你们呢?”
阿南德自信一笑:“我们是来杀鬼子的,当然不走,要么,我们死在这,要么,我们打跑这批鬼子,给郑先生发凯旋报告,让他接我们回去。”
矿主:“啊??”
说话间,这矿主望着这些马来士兵破烂的衣衫,一时有点莫名其妙,理解不能。
事实上,这些人当然不是奉了郑毅的命令,郑毅此时正在法国的议会上痛骂那些法国的议会老爷们窝囊,怂,绥靖主义呢,以求能得到尽可能多的法国援助呢。
他也知道这一仗不好打,搞不好就是国战,甚至是成为这一时空太平洋战争的导火索,自然要准备完全一些才好。
这些马来士兵,全他妈是偷偷地跑来的。
一点军纪都没有啊!
因为郑毅一直在忙,这帮人也是分批跑的,直到他的马来营偷偷地跑了一半以上人,他愣是才知道自己组建的新军跑没了一半。
阿南德还不主动联系他,以至于郑毅都不知道他跑哪去了,直气得他暴跳如雷,大呼马来人果然不靠谱。
偏偏他人又在国外,而且一时半会儿的根本不可能回得去,也就只能是任由他们胡搞了。
心中却是想着,等自己回到马来亚,阿南德要是还不出现,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干脆把马来兵团解散,以后再也不用他们了。
反正现在因为吴爱华的缘故,他也不是非用这些马来人不可。
他哪知道这些马来兵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跑普吉岛来了,而且还真的遇到了日军!
这对于阿南德来说其实也是意外惊喜,他是通过马来人的力量,坐小船上的普吉岛。
这里在之前毕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泰国政府本来对此地的关注就不高,大搞“大泰族主义”之后,更是几乎不怎么管了。
阿南德完全是假传圣旨,假借郑毅的名头,在吉打州的马来人地主、商人,甚至是华人商户中征用了普通的小船,一批一批的将足足五千人给送到岛上来的。
他们本来就是马来人,二战前马来人又是普吉岛上的主要种族,兵荒马乱的,以至于一直没人注意,除了这五千人之外,甚至还偷偷运上来大量的辎重物资。
原本皇帝岛上的日军,只是有个日本人的教官团而已,也真是巧了,阿南德将五千人马分批次的都弄到岛上来之后,本来是打算袭击泰军的海军基地,活捉里面的教官团来着。
他们其实也是满脑袋雾水的瞎撞,只是知道皇帝岛肯定有泰军,有泰军就应该有一部分日军教官,也是来碰运气来得罢了。
哪成想就在他们准备了差不多半个月,觉得时机成熟,就要硬打泰军基地的时候,日本的海军居然来了。
甚至还来了一艘重型战列舰。
山城号那四万吨的排水量,356毫米的主炮,直将他们这些没什么见识的马来人给整得有点懵了。
想跑也有点来不及了。
阿南德是参加过乔治五世加冕的,也算是见过世面,自然知道这玩意的厉害,冲着海岸来上一发,足以一炮轰没半个团,简直是杀戮机器。
然而他却更是深知,他们这次是背着郑毅偷偷跑路的,都可以按逃兵论处斩立决了。
打不出成绩来,若是灰溜溜地跑了,本来其实没想解散马来兵团的郑毅可能也真要解散他们了。
别说他没脸活了,就连他的家人,甚至是他的部落,都将会因为出了他这么一个玩意儿永远蒙羞。
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吧。
要么他们全军覆没全死在这儿。
要么,就打出一个漂亮的战果出来给郑先生看,让郑先生知道知道,他们马来人的厉害。
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华人军队好好地惊掉下巴,让他们再也不敢瞧不起他们!
这人啊,都是逼出来的,近乎于绝境之下,阿南德还真的想出了死中求活的办法。
眼见那些日军登岛之后纪律全无,全都在烧杀抢掠,阿南德立刻意识到了机会,遂命令他的军队化整为零,三百人一组先分散,侦查。
而后将他们原本的好衣服都收了起来,跟当地马来人购买最破烂的烂衣裳穿在身上。
而后,更是下令大家将枪械武器都收起来一半,改拿镰刀、锄头、棍棒等冷兵器,甚至还弄来了几把燧发枪。
就是为了让日军轻视他们,误以为他们只是有着两百来人,而且武器装备很差,子弹肯定也不多的马来人流寇、土匪、甚至难民之流。
他们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阿南德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华人矿场,地形上居于山谷之中,谷内有河流经过,入口处是一个葫芦口,好像还没看见其他地方有特别明显的大道。
正是一个适合他们负隅顽抗,拒守相待的绝佳战场。
这儿,就是阿南德用了两天的时间精心挑选的,他要与日本人决一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埋骨之地。
就看是埋谁的骨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原本就躲藏在附近不远的五千马来兵团分批次的,终于是陆陆续续的全部入驻矿区。
矿区内的华人惊恐的发现,这么多的马来人不但整齐划一,行动有序,精气神充足,十足的精兵模样(南洋这地方来说),而且还抬着许许多多的箱子。
那些箱子打开一看,全是辎重、补给、武器、和弹药,甚至那些箱子里面还有十几架马克沁重机枪,近百个掷弹筒、小迫击炮!
槟城走精兵路线么,即使这些马来兵团的定位都是二线部队,炮灰部队,填线部队,但在装备上却是尽量向日军的甲等兵团看齐的。
只是缺少火炮、坦克等重武器而已。
直至此刻,矿上的华人们才相信,好像这些马来人过来,真的是来跟日军决一死战的。
阿南德也不知道是在跟这些华人解释,还是在鼓舞士气,却是用中文道:
“日军的海军太厉害,战列舰居然都来了,硬打的话我们这一个旅的人都不够那船上的舰炮打几轮齐射的。”
“然而他们毕竟是海军,只要离开了船,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我们的怕他们干嘛?”
“只要能勾得日军来大举复仇,舍舰炮之利来与我们野战,此战,吾等必胜!必胜!”
五千名追随他而来的马来将士受此感染,无不是举枪大喊:“必胜!必胜!!”
阿南德:“我们要打个胜仗给那些华人看看,给郑先生看看,我们要向郑先生证明,向华人证明,向英国人证明,向世界证明,只要给我们足够好的武器装备,我们马来人,也能打!!”
说罢,阿南德转过头冲着已经吓傻了的华人矿主道:“你们要走的话就快走吧,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不要你们的钱,只是借贵宝地一用,鬼子决一死战而已。”
好一会,矿主回头道:“老弱妇孺,收拾东西按各位英雄说的地方去找船赶紧走,是爷们的,跟我留下,陪着郑先生的部队在此打鬼子。”
说罢,身后的一个老头却不乐意了,怒道:“这里是矿上,哪来的老弱妇孺?”
一女人也道:“就是,当家的你这是瞧不起谁呢,咱们不会扛枪,还不会帮你们做饭么。”
一八岁的小孩却是居然也举手高喊:“我也能开枪,给我枪,我也要留下打鬼子。”
第164章 终于,上,当,了
在日本,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其军官的成长曲线都是极其类似的,都是从小在军事学校训练,洗脑,坚信大和民族天下无敌等莫名其妙的信条,在十几岁的时候便参军入伍。
只有极少的贵族子弟,有钱人家子弟能被送到欧洲留学,尤其是以前长岛军阀还在的时候。
然后再外国做武官,学习所谓的欧洲列强军事经验,回来后空降成为高层领导。
这就导致日军的中低级军官中,大多都是只有一腔热血,只知道硬干蛮干的农村娃,军事知识其实一般的很,但也正因为脑子简单,一根筋,这些人是真的相信有我无敌,往往被洗脑的很彻底,不畏艰险,勇于发起所谓的万岁冲锋。
那些真正相信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战败之后会切腹自尽的,几乎都是这些人。
而少部分去欧洲留学归来的贵族子弟,虽然他们更有见识,有些也真的有一脑子的真才实学,但往往因为并不是从基层干起,都是空降的缘故,对部队的掌控力会严重不足。
说白了,日本的国情就是军部带着内阁跑,校官带着将官跑,尉官、士官带着校官跑,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下克上的文化。
但偏偏又有着一层压一层,令人近乎窒息的上下级关系,越是基层就越是普遍,长官可以动辄就扇下属的嘴巴子。
这就导致了上下级之间的矛盾其实是非常突出的。
当一整个,八十人的小队,只有三十几名日军,负伤归来之后,海军陆战队和海军高官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底下的一个中队就在完全没有得到授权命令的情况下出发了。
“发生了什么事?啊?马来人的土匪军?大概一二百人?普吉岛为什么会有土匪军?还是马来人的土匪军?这是个岛啊!”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事儿是有点不对劲的。
普吉岛虽然是泰国的第一大岛,但也就是比槟城大了不到一倍而已。
这么小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一支颇有战斗力的土匪?
有海盗还差不多,可是海盗在这种情况下跑还来不及呢,怎么反而会主动挑衅日军呢?
何况既然是马来人的土匪,又为什么要救华人的锡矿呢?泰国的马来人和华人之间的关系都这么融洽了么?
怎么都觉得这事儿是有问题的。
本能的,作为舰队长官的角田觉治就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特意打了一封电报,去询问泰国政府方面,普吉岛有没有这样一支这么厉害的武装。
只可惜下边的那些大头兵根本就不琢磨这里面的问题,只知道弟兄们被打死了三十多个,脑子一热,整整一个中队就杀过去要复仇去了。
角田觉治也只能干看着。
不过心想,就算是有问题,撑破天不也就是一伙百十来人的武装么,便也没有多管。
仗打这么多年,大家难得放松一下,他们这批海军会被派到普吉岛,军部那边本来也有奖励度假的意思,大多都是在华东战场鏖战多年的老兵,近一半都参加过淞沪会战。
这种时候,作为长官最好还是不要扫兴得好。
然而他等啊,等啊,本以为一伙儿匪类而已,至多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怎么着也打完凯旋了,结果角田觉治愣是等了四个小时,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心中隐隐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角田觉治虽说也是农村出身的将领,但却是参加过一战的老兵了,虽没有足够多的理论知识,但经验却是极为丰富,立刻就派出了自己的亲卫队去寻找。
结果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亲卫队才告诉他,这区区一个锡矿矿场,居然愣是打了五个小时都没有打进去。
眼瞅着天都黑了,而且是越来越黑,角田觉治越想越觉得不对,连忙下令部队全部撤回来。
然而即便是如此,前线依然是又磨磨唧唧打了一个多小时,直打得天色彻底黑了,只能看见人影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撤回来。
一点人,这足足两个中队,居然被打死了八十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一时间军中将士们那叫一个气啊!
都是百战老兵,何时吃过这么大亏?
角田觉治也连忙问他们道:“不是说只有两百来个土匪一般的马来人么?为何会打得如此艰难,敌军可是有重火力?”
“他妈的,哪来的重火力?至多也就有点手榴弹而已,不过是仰仗山险而已,待明日天亮了,弟兄们再冲一次,一定能一举荡平那个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