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的棋局 第106节

  陈野眼中射出了怒火,他缓缓摇头道:“那个混蛋不配我效忠,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效忠一个卑劣无良的王八蛋。”

  杨昭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内应,你又何必替对方隐瞒,如果你能配合我们交代,我承诺让你有酒有肉过完最后几个月。”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不应该是你把名单给我们,而应该是由陈彦把名单给我们,你根本没有向主人汇报,这种低级错误,不是一个效忠了二十五年的武士所为,你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陈野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找到我,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我答应给他们做内应,昨天晚上,我躲在花园里等他们,三个黑衣人到来,我告诉他们陈叔宝在紫玉楼,我事先给他们画了一幅地图,他们能找到紫玉楼。”

  “他们没要你效忠?”

  “没有,只是做个交易,我给不了你们有用的信息,不过他们不是长安人。”

  “怎么知道?”

  “我先后接触他们三个人,都是河北一带口音,还有一个有用的线索,他们住在长安故城,我是去长安故城见他们首领,当时我坐在马车里,蒙着眼睛,但我听到了王三麻子羊肉汤的吆喝声,那是长安故城的店,紧靠西安门,我曾经去过两次。”

  “他们首领也是河北口音?”

  “没错,听声音,年纪大概在三十多岁,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里?他们一直没有摘下我的蒙眼布。”

  杨昭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让陈野签字画押,按上指印。

  陈野被关在了大理寺监狱内,不准任何人探望。

  长安故城的一座客栈内,两名黑衣人向他们首领汇报了最新情况,“首领,我们去晚了一步,对方已经把陈野带走!”

  

  对方首领年约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他冷冷道:“把话说清楚,是请走的,还是抓走的?”

  “回禀首领,是反绑双手抓走。”

  首领哼了一声,“才一天时间就露陷了,真没用!”

  旁边一名也是三十岁左右的文士道:“少主不用担心,对方应该查不到我们。”

  首领叫做高祝,他是高欢的孙子,目前是北齐余孽保国会的副会主,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刺杀陈叔宝,嫁祸给太子杨勇,同时挑起杨勇和晋王杨广之间的斗争。

  三十岁左右的文士叫做王薄,历史上他用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挑起了齐郡的民乱,拉开了隋末大乱的序幕。

  齐郡是北齐的老巢,这里发生的一切动乱,都和北齐余孽有关,所以反隋序幕从齐郡拉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从古至今,百姓的苦难哪怕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也不敢造反,只有实在实在活不下去,又有居心叵测之人挑拨领头,百姓才会起来造反。

  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西汉末年的赤眉绿林起义,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义等等,都是如此,隋朝又岂能例外?

  隋文帝时期是历史上最繁荣安定的时期之一,朝廷所积累的布匹和粮食到了武则天时代才用完,而征讨高句丽的粮食都是来自四大粮仓,并非强征百姓的粮食。

  至于征发民夫服劳役也是租庸调中的百姓义务,也就是庸,每年每个民夫要为朝廷服劳役二十天,当然是自带干粮。

  怎么可能隋朝繁荣稳定了三十年,而新帝登基才六年,百姓就活不下去了起来造反?无非是杨广在辽东打了败仗,让居心叵测者看到了机会。

  一方面是历史的惯性,分裂了三百年,形成了强大的分裂惯性,各地分裂势力强大,天下人的认知也是分裂大于统一,隋朝短暂的统一无法阻挡这种强大的分裂惯性。

  其实秦朝也是一样,真正灭秦可不是陈胜吴广,而是六国的旧贵族,项羽不就是楚国的代表吗?

  秦朝和隋朝的短暂,都是巨大的分裂惯性导致。

  另一方面是隋朝的根基不稳,杨坚的帝王是非法篡位得来,他可以篡位,难道别人就没有这个想法吗?比如李渊和其他关陇贵族。

  历史上说李渊是动用了晋阳宫的宫女而被迫起兵,这种理由荒唐得不能再荒唐,说得李渊就像单纯无辜的小白兔一样。

  另外,还有北齐和南方的不稳定,以及关陇贵族对杨广迁都的不满,这些因素都注定了隋朝是个不稳定的王朝,很容易发生动乱,一旦外因出现,内因就会加剧震荡,内因加上外因,就促成了天下大乱。

  最终还是关陇贵族夺取了隋杨的天下,关陇贵族王朝换了一个董事长。

  高祝负手走了几步,把所有的过程都重新在脑海里复盘一遍,确实没有什么漏洞,唯一的不妥便是他们和陈野谈过话,他们的口音会暴露身份。

  高祝有些担心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和陈野交谈过,他知道了我们的口音,我认为还是立刻撤离长安,以防万一。”

  王薄笑道:“杨广不会往我们身上扯,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暗示,这就是太子干的,这种机会他不会放过,这也是卑职设计的初衷,让人以为是太子给晋王穿小鞋。

  尤其陈贵人一旦认定是太子杀了她的兄长,她必然会在背后进太子的谗言,时间久了,太子地位不稳,内斗就会爆发,甚至会发生夺位内战,这就是我们恢复北齐的机会。”

  高祝欣然道:“王薄先生的妙计啊!内斗的种子已经种下,大家收拾行李,今晚离开长安。”

  高祝对从弟高长风道:“你就留在长安,负责搜集各种情报,一旦长安有重要消息,要及时通知我们!”

第162章 将计就计

  这两天萧夏在太学只上了几节基础书法课,对他来说,名人讲课太虚幻了,他需要的是基础。

  从酒楼回来后,萧夏便坐在家里沉下心来练字。

  萧王妃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和一卷行书字帖,字帖是智永禅师的真草千字文,这卷书法字帖萧夏知道,智永禅师一共写了八百份,南朝每一座寺院都收藏一份。

  这份字帖在隋朝时就已是达官贵人们追逐的热点,萧家给萧王妃陪嫁了两份,杨广自己也收藏了三份,他们给了两个儿子一人一份,萧王妃给了萧夏一份,也算是一种变相承认萧夏是丈夫的儿子。

  萧夏发现在破障下不光练武能突飞猛进,练字也同样也能做到事半功倍,那种笔法的细微处能把握得更好,他才练了几天,就隐隐找到感觉了。

  这时,阿楚在院子里脆生生喊道:“公子的哥哥来了。”

  萧夏连忙放下笔笑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杨昭被阿楚领了进来,萧夏迎出来笑道:“是不是又有棘手的事情了?”

  “哎!一言难尽,进屋再说吧!”

  杨昭进了兄弟的书房,一眼看见桌上的字,他拿起看了看,惊奇道:“进步很大啊!这才几个月时间,就像别人练几年一样。”

  萧夏笑道:“兄长没看出来我是照着字帖描的吗?让我离开字帖自己写,我就写不了这么好了。”

  “刚开始练书法都是照着字帖描,渐渐写熟练以后,就可以丢开字帖了。”

  杨昭坐下,阿楚送来热茶,萧夏让阿楚去前院,整个后宅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杨昭喝了口热茶道:“陈野已经招供了,你看看他的招供书。”

  杨昭从怀中取出一份招供书抄件递给萧夏,萧夏仔细看了一遍,笑道:“居然是河北口音?还住在长安老城,这说明什么?”

  杨昭苦笑一声道:“这说明刺客是北齐余孽,但问题是,陈叔宝是陈朝废帝,和北齐有什么关系?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北齐余孽刺杀陈叔宝做什么,没有动机,道理上也讲不通。”

  “所以大哥认为这是有人假扮河北余孽?”

  杨昭点点头,“这就像刺客的剑上刻着某某王府之剑一样,三岁小儿的栽赃方式,如果真是河北余孽,我相信他们绝不会用什么河北口音,我第一个反应,就觉得这就是明摆着的栽赃,父亲也是这样认为。”

  “既然大哥已经有定论了,那找我做什么?”

  “父亲让我来想听听你的看法,然后他就要向皇祖父汇报了。”

  萧夏沉思片刻道:“北齐余孽其实也有动机,那就是故意挑起皇子之间的斗争,大哥,你不觉得这个案子其实是射向太子的一支暗箭吗?”

  杨昭点点头,“你这样说确实有点道理,如果排除北齐余孽,那么太子的嫌疑最大,报父亲废掉张虢一箭,而且京兆府故意破坏我们破案,甚至京兆少尹今天中午崔凯服毒自尽,更让人怀疑这个案子就是太子指使崔凯所为,然后嫁祸给北齐余孽。”

  萧夏笑了笑道:“我给你们提一个建议吧!让陈野今晚在大理寺自杀,这样一来,太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什么?”杨昭不解问道。

  “因为河北余孽是不可能潜入大理寺杀死陈野,那就排除河北余孽,就变成了有人冒充河北余孽刺杀陈叔宝,因为崔凯的自尽,所有人都知道是太子干的。”

  萧夏停一下又笑道:“也可以说太子做了一件大蠢事,他干扰父亲破案,却把自己卷进去了,等于是他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了。”

  “但陈叔宝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一个废帝而已,对太子影响也不大吧!”

  萧夏淡淡道:“刺杀陈叔宝本身对太子影响不大,但大哥别忘了陈贵人,她会记住这个杀兄之仇,有她在关键时候吹枕边风,太子的地位就会一点点不稳了。”

  杨昭完全听懂了兄弟的意思,他起身道:“我明白了,我去向父亲禀报,把三弟的建议也告诉他,让父亲做定夺。”

  萧夏又提醒道:“大哥,如果陈野夜里自杀,是需要有狱卒突然失踪,这样才能把整个证据环闭合,这个狱卒的失踪一定要由心腹来做,皇权斗争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不能留下隐患。”

  杨昭点点头,“我知道了!”

  杨昭赶回晋王府,找到了父亲杨广,杨广还在官房内等杨昭的消息,他已经看到了调查报告,对儿子的雷厉风行很满意,才一天时间就把内应挖出来了。

  老三萧夏在案子里面起到的作用更是让杨广刮目相看,看来父皇看重老三不是没有原因的。

  杨广便让杨昭去找萧夏商量,最后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杨昭躬身行一礼,“父亲,孩儿回来了。”

  “辛苦了,你三弟怎么说?”

  杨昭便将三弟的谈话和建议复述给了父亲。

  杨广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斟酌三子给自己的建议,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高明,大哥一定会再三给父皇解释不是他干的,就算父皇相信了,但陈贵人也绝不会相信是北齐余孽干的,她肯定会认为是大哥所为,大哥和陈贵人的杀兄之仇算是结定了。

  

  杨广决定采纳三子的建议,半夜干掉陈野,但不用自尽,直接下毒效果更好。

  杨广低声嘱咐了杨昭几句,杨昭连连点头,他来亲自操刀此事。

  “让老三帮你,他武艺高强,有他在,才能万无一失。”

  一更时分,当值狱卒王秉乾临时有人找,出去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

  陈家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托他夜里给关押在死牢中的陈野送一些好酒好菜。

  说是陈叔宝半夜要下葬了,按照家乡风俗,需要陈野喝酒送行。

  王秉乾看在银子的份上,这点小忙可以帮,关键酒菜是他自己准备,不是从外面带进来,应该没有问题。

  三更时分,他趁另外两名狱卒睡觉的机会,端着从厨房偷来的一壶酒和几个好菜,悄悄进了七号死牢,给陈野送去了。

  陈野虽然垂涎酒菜,但他不相信,哪有半夜三更送来酒菜的道理。

  不过主人下葬,确实要喝一杯送行酒,南方有这个风俗。

  陈野冷冷地看着王秉乾喝了一杯酒,又各吃了一口菜,他这才相信,当即把酒菜吃得精光。

  王秉乾端着盘子走了。

  酒足饭饱,陈野躺在破床上睡觉,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感觉有人靠近自己,他睁开眼,眼前是一个高大的黑影,陈野浑身动弹不得,想喊也喊不出来,他嘴被掰开,一小瓶酒灌进了他嘴里。

  他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63章 杀兄之仇

  天还没有亮,皇城的钟声敲响,这是晨钟暮鼓,坊门和城门都缓缓开启。

  王秉乾也交班走人,走出大理寺监狱,他打了一个哈欠,心中却很兴奋,怀中有了五十两银子,他就想着去妓院找相好的厮混一天。

  王秉乾父母早死,从小是个无赖,也没有娶妻成家,族人见他整天和一帮无赖惹是生非,便凑了一些钱,给他找了一个狱卒的差事。

  虽然不再和无赖鬼混,但他有点钱就泡在妓院和赌馆里,已经三十岁,也没有钱娶妻,族人们也懒得再管他了。

  王秉乾向两边张望,准备找一辆牛车。

  正好这时,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停在他面前,车夫笑道:“客官要去哪里?”

  简直来得太巧了,王秉乾吩咐一声,“去平康坊!”

  他钻进了牛车,不等他坐稳,忽然后脑一阵剧痛,便一头栽倒在牛车里。

  天刚亮,大理寺监狱里已经乱了起来,狱卒发现死牢中的陈野竟然七窍流血死了。

  大理寺卿王秋接到消息,大惊失色,连忙坐车赶到大理寺。

  陈野的尸体已经搬出来,身体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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