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心情澎湃:“我这般年岁,若还能替陛下解决内忧外患,虽死无憾!”
离开张郃的营帐后,诸葛恪又返回了帅帐向曹叡复命。
“左将军伤势如何?”
虽说张郃当先锋受挫,但曹叡对张郃这个仅存的五子良将依旧颇为在意。
年过六旬了还受杖刑,曹叡都不知道张郃能不能挺过。
诸葛恪恭敬回禀:“陛下无忧,左将军伤势无大碍。”
曹叡暗暗松了口气:“无碍就好。”
“朕有意让大将军曹真去白马城搦战,元逊以为如何?”
诸葛恪道:“自古用兵,正奇相辅。”
“大将军虽然骁勇善战,但白马城主体城墙皆已修完,诸葛乔又部署了大量的守城军械。”
“想正面击破白马城,很难!”
“左将军让臣带了个口信,希望能用苦肉计诱诸葛乔出兵。”
曹叡蹙眉:“苦肉计未必能瞒得过诸葛乔。”
诸葛恪道:“自然不是简单的苦肉计!”
“诸葛乔虽然用兵虽然谨慎,但也极度自负,又最喜将计就计,算敌所不能算。”
“左将军丢掉先锋营寨,便是诸葛乔在算计上比左将军算得更远。”
“然而。”
“左将军对这次败阵是颇为不服的,若非张雄违令出战,左将军未必算不过诸葛乔。”
“故而。”
“左将军希望能跟诸葛乔再战一次。”
“用苦肉计,是为了诱诸葛乔将计就计,这也是在变相的引诸葛乔出城作战,让诸葛乔主动放弃在白马城固守的优势。”
曹叡信了三分:“左将军对大魏的忠心,朕是很欣慰的。”
“只是用兵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左将军如今又受了杖刑,倘若”
曹叡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诸葛恪已经猜到了曹叡的想法。
“陛下,对左将军这样的沙场宿将而言,为国家征战、马革裹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对真正的大丈夫而言,不论是空老于竹林之下还是老死于床榻之间都是耻辱!”
“故而,昔日于禁犯下大错后,依旧请命出战,最终在战场上断后而亡,忠心可嘉。”
“左将军一腔勇烈,陛下不可辜负了。”
诸葛恪能言巧辩,在张郃面前是一套慷慨激昂的说辞,在曹叡面前依旧是慷慨激昂的说辞。
两者虽然不同,但也殊途同归。
皆是为了达到让张郃出兵的目的。
曹叡又信了几分,被张郃的迟暮决心感动。
“左将军有此豪情,朕又岂能拒绝?”
“朕会给左将军下一道密旨,许其便宜行事!”
曹叡对诸葛恪的说辞几乎没什么怀疑。
奇兵罢了。
即便输了也不会影响正面战场。
可若是赢了,却能扳回一局,让先锋失利而受挫的士气恢复。
“陛下,军中必有心向汉室的,故而此事不可让第四人知晓!”诸葛恪适时提醒。
曹叡点头:“用兵贵在机密,元逊有心了。”
在确定曹叡对此事无怀疑后,诸葛恪又自请道:“陛下,臣请命返回邺城。”
曹叡疑惑:“朕日常有困惑时,尚需元逊解惑,为何要忽然返回邺城?”
诸葛恪聊及司马懿的中伤:“陛下,并非臣不愿意待在军中,实在是臣的身份让众将颇为忌惮。”
“抚军大将军一直认为臣跟诸葛乔有勾结,让臣难以自辩。”
“故而,臣返回邺城,可以堵住军中的猜疑。”
曹叡拍案怒道:“司马懿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连朕用的人都敢妄加猜测了。”
诸葛恪劝谏道:“陛下息怒,臣的身份的确敏感,会被怀疑也是很正常。”
“自臣执掌校事府,被怀疑猜忌中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陛下信任臣,臣心无怨言。”
“只是大军出征,最忌将帅不和,臣继续留在军中,有百害而无一利。”
“再者,大军出征,粮草最为重要;臣担心邺城会有人效仿袁绍麾下的许攸,纵容子侄贪墨军粮。”
“臣这个恶名在外的校事府校尉返回了邺城,想必也没人敢对粮草动手脚。”
曹叡见诸葛恪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不由心生怜悯:“元逊,你受苦了!”
诸葛恪毅然道:“为了陛下,为了大魏,臣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诸葛恪表现得越是大公无私,曹叡对司马懿的厌恶就越多。
思索良久,曹叡同意了诸葛恪的请命。
以诸葛恪督粮为由,让诸葛恪返回邺城。
听得诸葛恪离了军营,不论是司马懿还是蒋济都是多了喜意。
诸葛恪不在,曹叡就不会受到蒙蔽了。
“诸葛恪这个奸贼终于离开了,若非此贼,左将军也不会受到杖刑。”蒋济对诸葛恪颇为不满。
司马懿嘴角也藏不住笑意:“子通不可妄议大臣,诸葛恪也是为了稳定军心,明正军规。”
蒋济嘁了一声,不以为意:“区区一个校事府校尉,算什么大臣?只是陛下养的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仲达你也别在这说漂亮话,你的笑容都写脸上了。”
司马懿忍不住大笑:“知我者,子通也!”
“没了诸葛恪搅局,我等也不担心诸葛恪会跟诸葛乔勾结了。”
“诸葛恪在军中一日,我就一日寝食难安啊。”
正说间。
司马懿长子司马师入帐来向司马懿辞行。
“子元,可是陛下的军令?”司马懿随口问道,既然入了军,受命执行军令也是很正常的。
司马师摇头:“不是陛下的军令,是左将军的军令。”
“嗯?”司马懿蹙眉:“左将军连你也征调了?”
这几日,张郃比着诸葛恪给的名单在军中征调将校。
为了避免惹人怀疑,张郃用了巧计。
先征调部份,然后用“择优”的方式将名单中的将校留下。
而这个“择优”的方式,又是专门针对世家豪门的将校而来的。
简而言之:利益交换。
普通的将校没利益跟张郃交换,而世家豪门的将校有足够的利益跟张郃交换。
用这样的方式,张郃将名单上的将校几乎都集中在了麾下,只剩下司马师尚未到位。
蒋济没看出什么名堂,只以往司马懿是在担心司马师,不由笑道:“仲达,这雏鹰也是需要独自飞翔的。”
“你总不能一直将子元留在身边,不给子元独立成长的机会啊。”
“你我都老了,这大魏的未来是需要子元这样的年轻人来撑着的。”
司马师也以为司马懿在担心自己,拍了拍胸口道:“阿父勿忧,孩儿也不是第一次统兵了。”
“更何况,左将军身经百战,孩儿也能向左将军讨教用兵的方法。”
司马懿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张郃这次征调的将校,都是世家豪门的将校,大部分又都跟司马懿和蒋济两家有关联。
这让司马懿不由多了疑心。
是我多心了吗?
或许,只是个巧合。
司马懿思索片刻,最终将这分担心和疑心按捺,叮嘱道:“子元,你虽然是我的儿子又是司马家的嫡子,但也不可骄傲。”
“这次跟着左将军,要少说话多做事,不可怠慢了。”
司马师点头道:“阿父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看着离开的司马师,司马懿没来由心跳一阵加速。
见司马懿神色有异样,蒋济取笑道:“仲达,你若真担心子元,又何必让他来军中历练啊。”
“你不如学我,我儿蒋秀如今就只治理一方,不用再在军中受苦了。”
司马懿没有附和。
蒋济虽然也懂军谋,却只出谋划策不统兵作战。
司马懿不同,司马懿深知这乱世之中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故而。
司马懿会从文职转为武职,也会让儿子司马师在军中为将,而不是效仿蒋济让司马师去治理一方。
手中有兵权和手中没兵权,是截然不同的。
此刻的司马懿还没意识到,司马师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在除掉司马懿这件事上,诸葛乔跟诸葛恪是有相同的认知的。
司马不死,诸葛不安。
白马城。
张郃的“密信”由王允的侄儿王凌暗中送到了诸葛乔手中。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张郃受到了杖刑,对曹叡心生怨恨,想投降大汉。
若是不知名的人用苦肉计,可以不用理会,用计的是张郃,其中必然有诈。
诸葛乔看向眼前自称“王凌”的信使,徐徐而夸:“昔日王司徒为了诛杀董卓,忍辱负重。”
“如今王司徒的侄儿为了助汉灭魏,亦是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