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先例绝不能破。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并没有当场说话。
儿女亲家,也给老身塞进了台院?!
“朕就姑且相信,刘挚、王岩叟,确无孩视朕、窥探两宫慈圣,图谋不轨之意!”
韩绛的求情加上吕公著的担保和求情,让帷幕中的两宫,终于动容。
王岩叟如蒙大赦,连忙再拜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探事司说,他和刑恕一直往来密切。
赵煦看着刘挚的样子,想起了上上辈子,在此人的指示下,章惇被贬,不许陛辞,黯然离京,甚至被其故意调来调去折磨的往事。
“乞两宫慈圣、陛下明察,从轻发落!”
简单的来说,他们就是负责替皇帝咬人的。
至于那些利益受损严重的人?
可同衙为官,就很容易让人结党了。
看看这两个人吧!
刘挚结党、孩视天子、窥探两宫,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赵彦若还在袒护,还在想办法营救!
毕竟,这可是一位宰相和一位未来的宰相的恳求和担保。
他清楚,现在大抵只有韩绛能救刘挚、王岩叟了。
李常倒是没有什么负担,出列就拜道:“奏知两宫慈圣、皇帝陛下,臣以为,当贬偏远军州编管居住,并不得令其签署本州(军)公事!”
赵煦就在心中骂道:“好死!”
压根没有人在乎,也不会有人关心。
“不如,再派人去问问文太师、张节度、孙学士还有司马公的意见?”
姻亲同朝为官,还算合理。
所以,这个事情再去请教司马光,司马光会怎么说?
他会大义灭亲?
搞得赵仁恕一案,拖延一年多,都没有结果。
他也打算如法炮制,让刘挚也尝一尝颠沛流离之苦!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太皇太后的叔父高遵惠如今似乎在吏部左选担任员外郎。
韩绛回头看了一眼吕公著,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持芴出列拜道:“臣启奏: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圣朝不杀言官!”
所以,赵煦点赵彦若的名,就是试探。
而赵煦只需要让两宫看到赵彦若的嘴脸就可以了。
况且,若在他任上,开了杀士大夫,还是言官的先例。
“官家,不必去咨询各位元老了……”太皇太后直接说道:“老身和太后已经有主意了!”
若真是忠臣、能吏也就罢了。
可私下里好多人交情还不错,甚至是儿女亲家。
必须给他们面子。
赵煦问了一圈后,就回过头去,和两宫商议起来。
“然而,此二大臣,公然承认结党,越职言事、诽谤宰执、非议国家大政……”
如今,赵煦得了机会,自然要给这对姻亲上上强度!
此事发生的时候,赵煦已经长大,所以他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记得当时刘挚在御前抵赖的嘴脸——彦若笃学有纯德(他只是个书呆子),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救子心切,乃是父子子爱),难深责之!
那个时候赵煦,就差点没忍住就要发作,只是顾忌着太皇太后才强行忍着。
这就很好办了,暗示一下刑恕,刑恕就会告诉高遵惠。
继续询问其他大臣的处置意见。
所以,别看新党、旧党骂的欢。
他们之间的矛盾,只能算是理念之争。
这样想着,向太后就让石得一将刘挚、赵彦若是儿女亲家的事情,去告诉赵煦。
“姑念其为官清正,罢其监察御史,夺一官,贬为下州知县,依旧许殿前陛辞!”
他是宰相!
更不要说是御史!
御史中丞李常,在犹豫片刻后,选择出列持芴劝道:“陛下,祖宗以来从未有杀御史言官……”
吕公著见状,悄悄拉了拉韩绛的衣袖。
就算加税加到让这些人破产,官府也不会有半点表示。
譬如当年王安石和吴充就同朝为官。
政治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不同利益集团的协调、妥协与交易。
他也根本没有要真的处死刘挚、王岩叟的心思。
可刘挚却也只能在片刻后低下头头颅:“罪臣领旨,谢恩!”
他们在这种事情上的屁股,也是坐在一起的。
等于不给他任何权力!
已经和流放没有区别了!
向太后却是沉下脸去,她将石得一叫到自己面前,问道:“本宫记得,祖宗制度,兄弟、父子、昆仲不可同朝为官……为何赵彦若、刘挚身为儿女亲家,却可同在台院?”
而且,他们也说的有道理——祖宗不曾杀言官。
文臣士大夫互相联姻,彼此关系盘根错节。
这在大宋很寻常。
“此二大臣的本心还是好的……还是忠心的……”
而刘挚也在台谏攻击下,被迫辞相。
而即刻出京,不得陛辞,不仅仅是不给体面,还是在告诉天下人——这个人深罪于我!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李中丞、赵谏院……两位爱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再加上那一句:不得签书本州公事。
特别是后者。
赵彦若的好大儿赵仁恕娶了刘挚的女儿,而刘挚的儿子也娶了赵彦若的女儿。
不似刘挚,恐怕只剩下贬低的文字。
赵煦笑了起来。
而他们的儿子则在赵煦的上上辈子向世人证明了——这两位满嘴仁义道德的士大夫,未必如他们嘴上说的那么光明磊落!
几乎所有人的态度,都介于李常和赵彦若之间。
赵煦自然早就知道是这个情况。
然而,不寻常的是,刘挚和赵彦若的教育都极其失败。
从张璪开始,问到章惇、李清臣、安焘、吕公著,然后是两位翰林学士以及现在的宰相吕公著。
太皇太后现在已经不相信了!
帷幕中的两宫,商议了片刻后,就做出了决定。
刘挚听着,趴在地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了。
假如不发生奇迹,他这辈子都得在偏远军州度过。
宰相要有担当!
高遵惠利用自己职权,将一个被贬的小官,东南西北的调动很合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儿女亲家!
果然一试之下,他的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
这是士大夫的体面!
怎么能随便杀?
吕大防、范纯仁也抓住机会,在太皇太后面前不断进言。
虽然,刘挚、王岩叟,这两条鹰犬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越俎代庖,甚至违背赵煦这个主人的意思在朝堂里乱咬人。
然后坐到了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的屏风后,恭听两宫口授的旨意。
邓润甫和范纯仁,连忙再拜领命。
“乞陛下明察之!”
向太后于是劝道:“娘娘就且看在韩相公和吕执政的颜面上,从轻发落吧!”
吕公著跟着上前拜道:“启奏两宫慈圣、皇帝陛下……臣私下对刘挚、王岩叟二大臣,略有了解……臣愿担保,此二大臣,绝无不恭不敬,轻慢慈圣、孩视陛下之意!”
就差没有把‘同党’的标签贴在脑门上了。
台谏们和他们死磕到底!
石得一低声道:“此皆昔日司马公、吕执政、文太师等再三举荐!”
他回头对着帷幕内的向太后谢了一声:“多谢母后指点!”
她现在对司马光的观感进一步下降了。
文臣士大夫即使贬斥,但一般循例都会允许陛辞。
刘挚猛然抬头!
特别是赵彦若之子赵仁恕,在地方为官时,被当地提刑官弹劾‘酷烈脏污’——光是被其无辜冤杀、刑杀的百姓,就有好几个,至于致残、致病者数之不尽,他还强雇民女十几人为婢——其实就是强抢民女!
总之就是劣迹斑斑,骇然听闻!
可刘挚和赵彦若这两个平时满嘴孔孟仁恕之道的士大夫。
在面对自己的好大儿和好女婿被弹劾,而且证据确凿的时候,却百般抵赖,还利用职权,极力阻扰有司的调查。
韩绛连忙再拜:“臣以为,刘挚、王岩叟,不过是一时狂悖,触怒圣心而已……”
处死士大夫,乃是骇然听闻的事情。
举荐的都是些什么人?
“太母、母后髃臣们意见不一,或曰当深贬,或曰可以从轻……”
果不其然,赵彦若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