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就帮着队伍中的几人治愈伤口。
控制和治愈,从头到尾就这么两板斧。
肯定有所隐藏。
但队伍中所有人都一样,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她的来历,那片位于河谷镇西北方向的森林,与所谓的“德鲁伊”导师,相距甚远,也无从考证。
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点。
但恰恰正是因此,越是正常,结合自己感知下的微妙感触,就越是让他在意。
不过……也无所谓了。
夏南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不管队伍中的几人有什么心思,又存在何种目的。
只等这趟任务结束,把作为奖励的“骸蚀纹钢”拿到手,其他所有,都与自己无关。
等待的间隙,冒着热气的蘑菇汤已经被酒馆的侍者端了过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我们明天早上出发。”
“这趟出去的时间应该会相对久一点,尽量多准备些补给。”
卡什的嘱咐声回荡在耳边。
“这次任务的目标,是调查森林东部的兽化人痕迹,详细计划我们之前就已经商量过。”
“今天临出发前,有几点我再提醒一遍……”
坐在桌边,夏南集中注意,听着对方介绍的任务要点。
手中餐勺在汤碗中无意识搅拌着。
略微粘稠的汤汁点缀着青绿色的欧芹叶,在金属勺头的搅动中翻卷涌荡。
没有注意力道,一小块褐色的蘑菇片从碗中飞出,落在桌面上。
夏南回神,漆黑眼眸中倒映着木桌表面,被包裹在粘稠汤汁中的蘑片,眉头微皱。
像是察觉到视线,冷不丁忽地抬头。
只见一旁的薄荷,似是正看着自己。
见他看过来,那张白皙而精致的面孔先是一愣,然后才又迅速贴合人设地低下脑袋,内向地移开目光,避免与夏南对视。
此前完美无暇的演技,似是在突兀中露出一瞬破绽。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他仔细回忆着对方表情于方才刹那间的变化,主动开口问道。
“没,没有……”
薄荷低垂着脑袋,嘴唇翕动间讷讷回道。
灯光照耀下映射微绿光泽的黑褐短发轻轻摇晃,露出她那枚水滴状的浅绿耳坠。
第205章 枫糖浆
我出生在一个名为“枫息村”的小村庄。
因为过于偏僻,去周围距离最近的大型城镇,都要走上许多天,所以很难具体描述它的方位。
大抵应该位于攀云行省东南方向的某片山区。
村子很小,山峰很高。
离商道很远,薄雾森林更是远在天的另一边。
因此就连那些传闻中如蟑螂般泛滥的绿皮地精,也只偶尔出现在村里那些喝醉了的男人口中。
但风景应该不错。
至少我父亲是这样说的——他曾经在外面跟过几年车队。
每年的“伊莱”和“玛诺”之月,整个山谷都会被枫树染成一片金红色。
大风吹过,比夕阳更加艳红的叶片跟着摇曳,一层叠着一层,就像是山谷在呼吸。
这也是“枫息村”名字的由来。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应该和现在的“小艾伦”一样,整日里在树林间疯跑。
他很听话,天黑之前总能回到家,至少比我小时候要听话的多。
当然,我怀疑他只是太过胆小,被妈妈睡前编的几个恐怖小故事给唬住了。
对此,我有些不满。
作为我的弟弟,他应该再勇敢一些,未来不说像“威廉”那样成为见习骑士,至少在关键时候也要能扛得住这个家。
威廉是村长的第二个儿子。
他英俊而勇武,早在几年前就被隔壁镇上的骑士老爷看重,作为学徒培养。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名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当时的我对他怀有几分别样的情愫。
直到现在,偶尔想起来,也忍不住会在心里感慨两句。
当然,就只能,也只剩下感慨了。
那天,应该是下午。
我如往常那样采集着枫树液。
用木钻往树皮里面钻个小孔,大概一寸的深度,插上榫头,再把皮桶挂在下面,晶莹剔透的枫浆便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这是我们家,或者说,整个枫息村,一整年最主要的盈利手段。
冬天能过得怎么样,就看这两个月了。
我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这方面也算是有点经验。
今年的收益应该不错。
至少冬日里填饱肚子,是没什么问题。
而就当我以为今天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提着满满的皮桶,打算回家的时候。
一道短促而尖厉的鸟鸣声,突然从一旁的林地深处传来。
林子里常有各种动物出没,发出点怪声其实很正常,我在这方面也向来没什么特别的好奇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我心中对此产生了兴趣。
想着随便看一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地面上散落的羽毛、抽搐的松鸦尸体,以及那只正趴在树荫里,享受着猎物的黑猫。
嗯,它长得有些奇怪。
身体骨架比村里那些野猫要粗壮厚重得多,脑袋偏长,颧骨更宽,四肢也明显更短,但肌肉与皮肤下的脂肪却格外厚实。
尾巴很短,只在屁股后面冒出一小簇,耳朵呈半圆状,耷拉在脑袋上,一双小眼睛好似纽扣般漆黑折射微光。
与其说它是“猫”,倒更像是一头袖珍黑熊。
对于我的出现,这只奇怪的生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想象中野生动物特有的护食行为。
甚至当我走近,离它不过几十公分的距离,也没有丝毫抗拒的表现。
这让我心中不免产生了些许好奇,并在某种莫名冲动下,向它毛茸茸的脑袋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唰!”
袖珍黑熊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树林间的阴影深处。
只留下地上被啃了一半的松鸦尸体,
和我手背上,一道血肉淋漓的伤口。
我已经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回的家。
但后面应该是被父母狠狠说教了一顿,然后仔细包扎好了伤口。
虽然教训时的语气非常严厉,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其实都没有当一回事。
毕竟在这大山深处的角落,小孩子胡乱跑,受点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中这样想着。
直到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热病让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然后就是整日虚脱般的无力,与间歇性的极端亢奋。
我逐渐能够听到,深夜里阁楼老鼠啃食木头的轻响,与来自夜色深处的轰鸣。
厌恶鞋垫的触感,享受脚板与土壤、落叶的直接接触;食欲逐渐消退,但对于散发着腥气的生食却又产生莫名欲念。
甚至于,那对同龄人的懵懂情愫,在某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之后,也转化为对肌肉与气味,来自本能的扭曲欲望。
我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而这一切的起因,大概率源自那头消失在森林深处的黑熊。
时间一天天过去。
我的状况愈发严重。
不仅耳边经常浮现莫名呢喃,好似有人轻声诉说,连看周围人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小艾伦说我现在变得有些令人害怕,眼神冷得就像是丛林里的野兽,村里曾经的几个玩伴也逐渐疏远。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想要回去。
但我控制不了。
后来,在某个月光明亮的晚上,我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面,我似乎成为了那只猫一般大小的袖珍黑熊,在林地里肆意奔跑,饿了就抓几只鸟雀、松鼠啃着吃,渴了就在树上挖个洞嘬蜜,困了就找个树根旁的角落打盹。
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与煎熬,似是都在这短短一场梦中得到了缓解。
然后,我醒了。
我向来没有梦游的习惯,但这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却已经来到了村口。
我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高悬于天穹之上的,并不是初升旭日,而是一轮圆满清亮的银月。
而眼前的金红,也并非枫树叶片,而是将整个村子点燃的炽热火焰。
指尖传来黏糊的触感,低头看去,是一片掺着碎肉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