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骑兵们则发现主将旗帜,例如家族纹章旗等逐渐后移,并开始焚烧部分笨重物资。
更重要的是,对面的随军商贩们,这些鼻子最灵敏的鬣狗们,正在提前撤离。
霍恩沉吟一阵后,扭头对洛朗命令道:“洛朗,你即刻出发,看看能不能趁夜色抓几个舌头来。”
“是,冕下。”洛朗捶胸挥手,脚步铿锵地离开。
“贝瑟,你去问问暮钟山方面,看看他们有什么头绪。”
“……是,冕下”贝瑟锤了锤胸,却还是别扭,没能像洛朗那样自然挥手。
安排了相关的事情,霍恩却一个人在房间内踱步起来。
出现了意外结果,必定是有意外因素。
正面战场上没出什么问题,甚至霍恩还没有动用电浆弹与掷弹筒,没有任何新的战术或武器能够吓到对面。
唯一的可能,就是暮钟山的游击猎兵们整了什么幺蛾子。
差不多晚上七时,霍恩吃完晚饭后没等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一支游击猎兵小队,趁夜游到边境骑士团马营去了?”听到这个消息,连霍恩都愣了两秒。
这山林里道路复杂,还有边境骑士们的哨兵和巡逻队埋伏走动。
还是夜间赶路,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崖或者走到边境骑士团的营地里去。
“他们是怎么跑到后方马营去的?”
贝瑟与利奥斯密亦是满脸的便秘之色:“报信的人说,说是他们先下山走了一段,遇到巡逻队又上山,山上遇到巡逻队就下山,反复几次,莫名其妙就……”
这是什么运气啊?
在巡逻最密集的地区,顶着视线受阻的黑夜,居然靠着随机走位一路躲过了巡逻队?
“啪——”原先视线逐渐涣散的贝瑟,忽然一拍脑门,大喊起来,“我明白了。”
在霍恩好奇的目光中,贝瑟扑到文件堆中,翻找出一份昨天的战报:“您看。”
将暮钟山那边的简报读了一遍,霍恩同样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
前天夜里,边境骑士团营地内发生了炸营,大批农兵与军士出逃。
看似只有猎兵小队在夜间行走,但其实,他们有着大批“同伙”在掩护。
甚至于,假如他们不在夜间逃跑,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都不会有事。
因为当天有大量哨兵被逃跑的农兵和军士袭杀,根本就不缺拉洛尔他们杀的那个!
错进错出之下,这个猎兵小队居然就这么跑到了大后方。
颇有当年鲁迪洛出大泽乡,作为前锋去扎营,结果他一路扎到了马约镇外军营的风范。
“这,这真是……”这回轮到霍恩苦笑了。
这战场之上,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马营并非辎重营,仅仅储存了与马相关的物资,可却大大削弱了边境骑士们的机动力。
显然,这一点是触碰到了边境骑士们,尤其是高级将校们的警戒线。
他们敢于付出极大伤亡去攻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来去自如。
可失去了机动力,再想来去自如就是难上加难。
他们宁愿顶着女装骑士的名号,也得撤兵了。
问题是,安德烈还在路上,此刻顶多到了盐滩集附近,根本来不及截击啊。
虽然立下了大功,可这猎兵小队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叫边境骑士团提前撤兵了。
“冕下,现在该怎么办?”利奥斯密压低了嗓门问道。
沉吟良久,霍恩转身坐回了桌子前:“把兵团长们都叫来,急会。”
第883章 啦啦啦
帝国1449年6月14日。
瑙安河东岸。
远方的蓝灰色群山山巅,一抹静静的鱼肚白擦亮了半边天空。
碎石原狭窄的土路上,修长的行军长队正在缓缓前行。
马匹嘶鸣着,拥挤着,与拖着疲惫步伐的军士骑士们一道迈步与摇晃。
与半月前鲜亮的骑士团旗帜相比,今日成堆的燕尾旗却是灰暗了不少。
在拥挤的行军队列一侧,骑士长科斯梅阴着脸。
扫视一圈骑士与军士们,总能看到疲惫、失望与不甘心。
他们从三月出发,带着三千骑士九千军士以及一支半人马骑帐军来到金角湾,随后转向荆棘园来到千河谷。
五月进攻熊啃堡时,他们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可到了六月,三千骑士九千军士就变成了两千三百骑士与六千余军士。
就连半人马骑帐军都从五百余骑,变成了四百余骑,大量的火力赤骑弓手被后方的游击猎兵使用螺线铳狙击。
12000余人的核心战斗力,此刻只剩8800出头,还有近2000无法上阵的伤兵。
超过三千的战损,已然接近四分之一的折损率(农兵不算人)。
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边境骑士发起了不知道多少轮猛攻,却甚至连第一道胸墙防线都未攻破。
在大多数边境骑士们看来,他们还有机会。
然而在骑士统领等人与大团长一起算过账后,在热血下头之后,下头骑士们才渐渐回过味来。
断桥是诱饵,女装也诱饵,甚至连拉丹堡内的圣孙说不定都是诱饵。
唯一的目的,就是逼着他们远离方便运输辎重的地区,主动到拉丹堡给他们放血啊。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还没到呢,千河谷人都在拉丹堡附近挖好工事了?
这是有备而来啊,太卑鄙了千河谷人!
只是,骑在尾巴毛被烧焦的大黑马背上,科斯梅咬紧了牙关,他不甘心啊。
作为骑士长,作为一名边境骑士,都是很单纯的,就是为骑士荣誉而生的。
入千河谷以来,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憋屈啊!
虽然嘴上不说,可包括科斯梅在内的边境骑士们,都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才算是真正的骑士。
至于帝国内陆的骑士们,不过是挂着骑士之名的骗子强盗堕落者。
帝国骑士们不在乎的骑士荣誉,边境骑士们不仅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这是他们战斗力与凝聚力的来源,失去了这份维持已久的信念,边境骑士们将会迅速堕落成帝国骑士的样子。
然而,大团长并不这么想。
失去了大量战马显然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原先的情况是,边境骑士攻不破但却跑得掉,千河谷人防得住但却追不上。
双方都是不败之势,所以埃梅里克才敢于硬耗。
失去了马匹,埃梅里克失去倚仗,自然害怕像马伦坡战役那样被援军包抄。
两天前,他据理力争,才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眼下的结果——
假如千河谷人离开阵地进攻,那么边境骑士团就停止撤离,在平原上干他一仗。
这个要求足够卑微了,可尊敬的大团长阁下思虑了良久才勉强同意。
科斯梅叹了一声,这位大团长阁下还是被权势所腐蚀,在骑士荣誉与自身地位间选择了前者。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回头望向那隐约都看不见的拉丹堡,以及遗留在原地的农兵营地,科斯梅只感觉吹在脸上的春风都有些凛冽了。
唯一的指望,就只有龟缩在城堡内的千河谷守军,能堂堂正正走出来打一场。
不管输还是赢,打一场,哪怕是输呢?那也至少心服口服。
就这么空荡荡吊着,不甘心啊!
只是,千河谷人真的会来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科斯梅从清晨等到了中午,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直到后军都扎营了,却仍旧没能等到消息。
坐在营地外的大石头上,他无聊地用汤勺搅着肉汤。
望着那渐渐在山侧隐去踪迹的红光,科斯梅放下了汤勺:“多培克,你觉得我们这一仗,赢了输了。”
“赢了。”多培克一口咬定,“就是有点不轻松。”
“哈,赢了。”科斯梅望着拉丹堡的方向,“或许二十年后,哦不,十年后,帝国内就要全都是这样的战争了。”
“会,会吗?”
“怎么不会?”科斯梅放下了搅合凉了的肉汤,“世人忘却了骑士之精神,忘却了僧侣之虔诚,只知道偷奸耍滑搞小聪明。
反倒是文明边疆的千河谷人,和咱们,还记得一些往日的荣光……
这帝国啊,是到了该变一变的地步了。”
多培克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他一介军士能聊的内容吗?
他赶忙岔开了话题,指着远处打起了哈哈:“科斯梅阁下,您看,又有一个骑兵归营了,说不定就是千河谷人出兵了。”
“呵呵,是吗……”
急促的马蹄由远至近。
“骑士长,骑士长。”马都还没有停稳,那衣衫跑的凌乱的骑士就跳下马来。
那骑士还没开口,科斯梅的心脏就砰砰跳动起来。
仿佛福临心至,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从大岩石上站起身,科斯梅甚至是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
“千河谷人,千河谷人出兵了!”
…………
夕阳与夜色分别将空气染成了半边金红,半边蓝黑。
早在中午时分,以百人队为单位,一支支近卫军战争修士从拉丹堡的城门鱼贯而出。
背着圣铳的圣铳队,扛着长枪的长枪队,用马匹拖着沉重的发条炮行进的炮队。
原先城内最精锐的军队都离开了拉丹堡。
至于暮钟山上,大部分的游击猎兵都下了山,一边帮着聚拢投降的农兵,一边继续看守拉丹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