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堡垒前线再怎么紧张,挤出一千人来支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调拨马头,德雷塔沉着脸:“暂时不需要敕令骑士步战了,叫他们上马,去拦截那些援军。”
这边德雷塔心绪大乱,而黑冠军这边却是士气大涨。
“是援军!”
“科勒曼阁下,带着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游骑兵们撕扯着嗓子,从山坡后飞奔而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甚至有游骑兵过于接近战场,被敕令骑士一箭射穿了喉咙,可他还是忍不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高举起了旗帜。
“教友们!再撑五分钟!”
爬上了一个土坡,卡勒怒吼起来:“听到了吗?援军到了,卡勒百人队的,都跟着我上,在土垒前列阵,把这群狗东西赶回家!”
仿佛是复刻当年霍恩的帕维亚之战,代表威克多主将所在的霍头军旗与最后一个百人预备队向着最前方冲去。
从空中俯瞰,仿佛是随波逐流的丝绸猛地拧紧,居然真的挡住了冲击的水流。
援军到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战场,原先濒临崩溃的士气居然在短短几十秒内又稳固起来。
向来自持贵族身份的德雷塔片刻间爆出了一堆问候父母的黎明岛粗口。
他甚至都后悔,不该把敕令连调去拦截那一千援军的。
但是不拦截的话,现在两方结合,说不定还没现在好。
“把我军旗扛起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德雷塔拉下了鸟喙盔的面罩。
“德雷塔大人,您要干什么?”马切罗夫男爵惊恐地拽住了德雷塔的手臂。
“干什么?”面甲下的德雷塔死咬着牙关,“这一仗只能胜不许败,他们会亲自冲阵,我不会?我也是封号骑士!”
“没必要啊,德雷塔大人,您前途广大啊。”
此刻剩余的四百名超凡骑士聚集到了军旗下,纷纷解开了腰间的囊袋将药剂灌入口中。
德雷塔自然不例外,只是当他解开囊袋正要喝下药剂,手臂却猛地一顿。
“呜呜——呜呜——”
又一支军队的号角声响起,像是近在耳畔。
沉重的马蹄声从山坡另一侧传来,回荡在战场之上。
那马蹄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德雷塔在内所有人的胸膛,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
德雷塔的眼皮微微一跳,他放下手中的药剂,缓缓转头,看向山坡的另一侧。
然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白色与银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天空下闪耀,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队列正缓缓推进。
他们排着百人的横排,像是邓贾尔大方阵一样排列起了100X10的横阵。
这是法兰王宪骑兵的方阵战法,估计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法兰人教授的。
只是,只是,这群骑兵的旗帜却是让德雷塔还没喝药剂就头晕目眩。
圣杯。
在圣联的军队编制中,代表着最忠诚最精英最强悍的骑士——圣杯铳骑。
圣杯铳骑不仅仅要求骑术精通,还要求会呼吸法并且是圣眷者。
的确,霍恩雇了相当多的法兰教官帮忙训练。
而现在,他们就在德雷塔的面前。
德雷塔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掌心的冷汗迅速渗出,浸湿了皮革手套。
他年纪不大,经历过不少战场,但在此刻,他第一次感觉到彻骨的不安。
不仅仅是因为圣杯骑兵的战力——他们的确强悍无比,却仍在可控范围内。
而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更可怕的事情。
挤出一千步兵还在接受范围内,可挤出近千圣杯铳骑,这就不正常了。
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德雷塔颤抖着对一旁的马切罗夫问道:“和另外四路分兵有联系吗?”
马切罗夫见德雷塔放弃了冲锋的想法,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联系。”
马切罗夫骑马离开的当口,局势开始彻底失控了。
近千的圣杯铳骑迅速纠缠住了所有的超凡骑士,逼得敕令连不得不放弃科勒曼来支援。
经过一上午的作战,骑士们神术吃了、药剂用了、士气不如开战了,单凭一口呼吸法在支撑。
而圣杯铳骑们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头和士气却是远胜这些超凡骑士。
然而事情不仅仅如此。
远处,山道上,新的步兵队列依次浮现。
黑甲、银甲交错,长枪、圣铳并列,新的援军像潮水般不断涌入战场。
一千、两千、三千……
到最后,整整三千人出现在战场之上。
加上圣杯骑兵,千河谷当前兵力已达五千!
经过先前的消耗,莱亚人只剩不到七千的士兵,别说两倍兵力,连野战五成兵力优势的标准都没达到!
莱亚士兵们的低语逐渐增多,持枪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低声咒骂更是此起彼伏。
紧盯着这片战场,德雷塔伯爵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但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
当他急忙命人联系其他战线时,马切罗夫带来的情报彻底将他打入深渊。
“大人,另外四支军队……早就联系不上了。”
德雷塔伯爵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崩塌。
他终于意识到——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增援,而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围剿。
第826章 马伦坡之战(完)
中午的冬阳若有若无地照射在雪地上,而勤务兵们则推着小车,在雪地与泥巴中捡拾可用的战利品。
至于剩余的圣杯铳骑与支援的步兵团,则一路追着莱亚人的残兵离开。
成群的战俘垂头丧气,在圣铳的押送下,向着后方的哈吉堡前进。
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里,喝上一口蒸馏过的松子酒是最快活的。
威克多就是这么干的,拧开从贵族手中扒来的银酒壶。
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落下,变成了火辣辣的热气。
既驱散了体内的寒冷,更是麻痹了身上的箭伤与疼痛。
“哈哈哈哈哈——”威克多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仗打完了,他们以区区千数之人拖住了八千敌军,消耗干净了敌军的士气与体力。
此时的生力军加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还残余不少战斗力的莱亚军队打的大败而归。
单单这一仗,马伦坡的巴林庄园,也就是威克多驻扎的营寨附近,至少留下了两千多的莱亚人。
既有战俘,又有尸体。
至于逃走的那五千多人,不必着急,因为要知道他把发条炮都贡献出去,可不是给了其他营寨的军队。
甚至威克多都有些疑惑,所谓三面包围留一面的道理,他们不懂吗?
西面是河流,南边是堡垒,东边是敌军,他们选择往北跑,难道就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摇摇头,威克多正要再喝,却听到了身后文书官的大喊:“威克多,后面做了猪肉炖薯条,快来吃啊。”
“先帮我盛一碗。”威克多赶紧收起了酒壶,“别让那群畜生给我抢光了。”
威克多一瘸一拐朝着炉灶飞奔而去,只是走到半路,忽然停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半天不言语。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威克多生怕是沙子遮眼或是太过劳累看错了。
可他再三确认,却是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当威克多撑着膝盖朝着那土包走去的时候,连小腿都在打颤。
可他就是用着打颤的小腿,甚至是踉踉跄跄差点被绊倒地冲到了土包边。
在土包之上放着一个门板,门板上躺着的人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染着鲜艳的血迹。
尽管白布遮住了面庞,可不用掀起白布,威克多都能认出那顶插着五彩翎羽的帽子。
此刻那顶帽子上插着一支精钢长箭,从前面一直洞穿到了后面。
深吸了好几口气,威克多才敢缓缓伸出手,揭开了那层白布。
“我就知道。”不用完全掀开,只看那张开的双眼与浓密的眉毛,威克多就知道这是谁。
“跟你说了,上战场哪儿有不戴头盔的,就知道戴你那个骚包的毡帽。”
破口大骂了几句,威克多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鼻腔,连声音都变得沉闷了起来。
说到底战场嘛,谁敢说能全身而退呢。
“明明是一场胜仗啊。”捋着科勒曼的头发,威克多吸了吸鼻子,“明明是一场胜仗啊,我的兄弟。”
两人从古拉格时期认识,一起加入了当时的黑帽军,从小泥沟到帕维亚,从黑山到奶酪湾。
每一场,都是两人一起打的仗。
都说救命之恩,两人互相救了对方不知道多少次命。
要说亲兄弟,都不如威克多和科勒曼亲。
“科勒曼,科勒曼大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么叫吧。
我比你小两岁,可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你……你……”
说到一半,威克多忽然感觉不对劲。
这箭矢明明是射穿了头颅,为什么他的头发上一丝血迹都没有。
再看那张八字胡的大驴脸,眼皮忽然颤了一下,胡子更是随着嘴角抽搐起来。
“我糙你的!”一秒红温的威克多,一脚把科勒曼从土包上踹了下来。
“啊哟,啊哟,战团长打伤员了啊,有人管没有?!”
“你还敢叫,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