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导致了贵族们的三心二意,以及最终的败局。
但在霍恩百户区制度之后,情况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在这种制度下,大量贵族与骑士离开了封地,带走了可怕的封建压迫。
虽然风车地金融战的大头被美格第商会吃了,而黑蛇湾战争的赔款大头被圣械廷吃了。
但这两者几乎从来不存钱,不是偿还了债券,就是用来扩大再生产。
具体的方式就是先通过百户区的农业互助、铁制农具与畜力共享,然后空余出大量人口去从事工商业与建筑业。
要么是去司铎市镇当建筑工,要么是修水渠修道路,再或者就是去码头当搬运工。
靠着这些土木工程和配套产业,大家口袋里都有了点钱。
除了个别葛朗台式人物外,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花点。
于是,旺盛的消费带来的旺盛的需求,诞生了旺盛的市镇贸易以及可观的集市税与关税。
建立起来的道路、小运河、房屋等基础设施就开始反哺工商业,降低贸易成本。
原先的集市十天一集,后来出现了八天一集乃至五天一集,现在很多摊位干脆都常设了。
这让很多普通的工匠乃至劳工群体都在这股浪潮中发了财。
只不过,目前帝国市场的大形势就是物价腾飞,贵金属货币贬值。
除了黑蛇湾战争与风车地金融战带来的热钱外,法兰王家千河谷贸易公司更是带来了稳定的现金流。
白糖、香料、成衣、炼金药剂,尤其是白纸和印刷业,更是因为低廉的价格风靡法兰。
不少法兰学者由于国内出书太贵,特意派人寄来书稿,让千河谷这边帮着出版印刷。
于是圣联境内同样由于大笔贵金属货币的涌入,导致物价上涨,手上的钱贬值速度不慢。
赚了钱的人有三个选择,第一赶紧消费掉,第二投入再生产,第三就是考虑金融投资。
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埋在后院,贬值都给你贬没了。
霍恩在基建上花掉的大笔资金,就这么重新流回了手中,变成一张张债券股票和一箱箱商品。
所以千河谷人对于金融投资是没多大抵触的,夏绿城、急流市、贞德堡三大交易所人满为患。
借着这股东风,墨莉雅提有样学样,开始发行战争债券,以圣女银行作担保。
墨莉雅提给的是7%的高额短期两年制债券,发行9000张债券,每张债券的最低额度是5金镑。
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地主家庭三到五年的盈余。
反正这个价格,就是精准收割基层市民和小地主阶层。
光霍塔姆郡的市民阶层就有接近2万户,更不要提被迫聚集到夏绿城周边的贵族骑士们了。
这些贵族骑士们更是玩起了“老本行”,集资搞起了金融业,成立了好几个小型银行。
他们会大批购买这些战争债券,然后用这些战争债券再分发1金镑左右的5%利率债券给乡间小地主与自耕农。
再用募集来的钱继续购买战争债券,然后继续分发小面额的债券。
仅用一周,墨莉雅提就卖出了近4000张战争债券,募集了2万金镑。
孔岱亲王吭哧吭哧搞了一个月,搞得天怒人怨的,还不如墨莉雅提一周快。
捆好了这些哀嚎的俘虏,老拉弗和其他雇佣兵押着他们,开始缓缓向着不远处的费尔德海姆行进。
他们先是沿着荒野回到了大道,便继续沿大道返回。
而这些所谓的大道,肯定是比不上圣联道路一根毛,存在着大量坑坑洼洼和大小石子。
但土路上此刻却仍旧来来回回满是摇晃着身躯,溅起了无数泥点的马车。
车轮在坑洼和碎石间来回起跳,丝毫没能让马车夫们减缓速度。
看着靴子和小腿上的泥点,老拉弗等人倒是不恼。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运送羊毛的马车。
为了提振信心和募集更多资金,墨莉雅提直接出兵占领了费尔德海姆镇。
老拉弗他们不知道的是,《美格第商报》《冷泉周报》《鸢尾花报》都大肆赞美了墨莉雅提的胜利与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从老拉弗的角度来说,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没看到,堆积如山的羊毛倒有的是。
要知道,在碎石原土话中,小镇与包税人是同等的意思。
而刚好一年两次的剃毛季(4月与9月)刚过,费尔德海姆镇的公爵仓库里堆满了牧羊人们送来的羊毛。
昨天老拉弗打开仓库时,边缘暗黑色的羊毛像是冬天未化的积雪沉睡在仓库里。
不少山地郡的羊毛商人日夜兼程赶到现场,从小镇的仓库中像搬大白菜一样,把羊毛搬到马车上。
他们红着几宿没睡的眼,火速前往拉丹堡坐船去高堡市然后北上把羊毛送到伊贝河航道。
饿了四个多月的南芒德郡纺织生产修会,像是好久没吃屎的狗一样大快朵颐吞下了这批羊毛。
吱呀吱呀的纺纱声,又一次回荡在南芒德郡的夜空。
连带着产业下游,原先低迷的圣械廷纺织厂与贞德堡的成衣工场都再次忙碌起来。
这下,就是原先持批评态度的《真理报》,立场都开始渐渐向中立偏移。
这些复杂的情况,都是高层该考虑的,与老拉弗等普通士兵无关。
他们现在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
等老拉弗等人赶回费尔德海姆,正好赶上了晚饭时分。
第738章 征兵与石桥
“啪嗤——”
老拉弗的牛皮军靴踏碎了一簇湿哒哒的蓟草,紫色花冠在靴底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摘下三角帽,头顶热气与潮湿空气凝结的汗珠,顺着带着白发的鬓角滚入亚麻衬衣的领口。
碎石原五月的雨水散布在黄褐色草场上,稍有不慎便会踏入一摊污泥。
站在山坡上,老拉弗可以看到在及腰的金丝草中,缓缓移动的黑点。
那是牧羊人,还有他们的面无表情嚼黄褐色金丝草的绵羊。
只不过由于刚薅过一次羊毛的原因,这些绵羊大多只有一层短短的羊毛覆盖在身上,配合着相对凉爽的天气是羊们最舒适的时候。
碎石原与千河谷不同,气候相当凉爽。
除了冬天,在春夏秋三个季节,最低和最高气温的区别,只不过都是穿脱一件牧羊人坎肩。
库什人当初就准备迁徙到这里,继续他们的放牧生涯。
只可惜当时的艾尔帝国秉承着,你作为外族很会骑马放羊,那你就不允许去骑马放羊的原则,将库什人留在了千河谷。
而原本荆棘园腹地的诺恩人擅长农耕种植与锻造,所以被艾尔帝国赶到了碎石原去放羊。
身后传来湿哒哒黏糊糊的脚步声,老拉弗转头看去,却见到贝瑟团长派来的书记官阿尔杰农正缓步走来。
这个来自霍塔姆郡会计家庭的年轻人皮肤苍白,像是从没晒过太阳,袖口还沾着墨水渍。
他用羽毛笔戳着手中的油纸封皮的小册子:“你确定是这里吗?”
老拉弗肯定地回答道:“是这。”
“你怎么确定是这里的?你懂占星学吗?”
老拉弗看着较真的书记官,一时有些无语。
你管他是不是那个村落呢?只要带回去九个壮丁,把缺的民夫补上不就好了?
老拉弗将一旁路过的卡勒一把拽过来:“喏,这位是骑士的儿子,他懂占星学。”
将这个毛头小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阿尔杰农皱起了眉毛,这看着可不像是懂占星学的。
没等阿尔杰农质疑,却见那些放牧的牧羊人中,窜出了一个腿脚矫健的老人。
这干瘦老人三下五除二,掰着岩石爬上了山坡,几乎将腰弯成了九十度。
“几位爷来找我们是什么事?”一边低头,他的目光一边扫过这十几人腰间的军刀和身上的铁甲。
能穿甲行进这么远,这些士兵大多都有超凡!
老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老拉弗上前一步:“奉专制公墨莉雅提之命,征募民夫九人,你的村落有多少青壮男人……老实点,别逼我下去自己数。”
老人浑身颤了颤,还是苦着脸道:“十八个,能拉弓的有七个,剩下的多是些抱不动羊羔年纪的。”
“哦,那正好。”老拉弗用军刀指了指远处的村庄,“带路吧,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大家都叫我老羊头。”
一行人绕过长满苦艾草的山坡背面,却能看到三百步外的牧羊少年正用投石索驱赶羊群,粗羊毛斗篷在风中翻卷。
牧羊人村落比老拉弗想象中还要破败。
夯土墙被雨水冲刷出道道沟壑,锈蚀的青铜钟挂在腐烂的木架上,甚至听不出响声。
老羊头使劲用羊骨头敲着青铜钟,很快,村庄中的众人就聚集到中央晒场。
“我们是专制公殿下的部队,是为了翼巢公爵非法夺取爵位而来,你们都是翼巢公爵的子民,应当为真正的翼巢公爵而战。”
阿尔杰农充满激情的宣言并没有撼动这群牧羊人,他们要么麻木要么机警地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老拉弗则是走到了阿尔杰农身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钱袋:“每日一枚第纳尔,安家费三枚第纳尔,现在就发。”
老拉弗话刚说完,便有一个背着弓的年轻人,在妻子哭天喊地的阻拦声中将她一脚踹翻,来到老拉弗面前。
两枚银币落入满脸泥土的妻子手里,一枚银币落入了老羊头手里。
那年轻人沉默地来到了书记官面前,开始登记姓名。
差不多在三人之后,便不再有人主动上前,老羊头只好开始点名,不管点到谁都是一片恸哭之声。
“不,您不能这样,我的丈夫去年去修大坝,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又要我的孩子了!”
“老爷,您行行好吧。”
“跑什么,不许跑,骑士老爷在看着呢!”
手臂麻木地伸出,老拉弗将一枚枚捂得温热的银币塞入冰冷的手心。
当他看到那个满脸泥巴的孩子,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松手时,递出银币的手指都抽搐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小拉弗的影子。
这个世界的确不如伊甸园美好,可圣孙却想要在人间造一个伊甸园,这真的可能吗?
征兵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名册上的名字在潮湿的水汽中洇出墨团。
老拉弗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一抬头便正巧看到铁锈河旁升起了狼烟。
黑烟笔直地刺向绛紫色天空,那是军团要求返回的信号。
老拉弗摸了摸腰间钱袋,二十七枚第纳尔的钱袋此刻空空如也,身后的则是九名神色悲戚的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