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古阿苏亚语，我的主人。”黑骑士伊格纳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一种古老的、高等恶魔使用的语言。”
“高等恶魔吗……”吴雍喃喃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祈求真身的人啊，坠落在此处吧。我所在的地方，即是地狱。”伊格纳尔解释道，“是一首古老的诗歌，但和我印象中的有出入，有一些残缺。”
“这首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是的。”伊格纳尔的声音变得有些浑浊：
“那是遣魂仪式所使用的祷词。”
第242章 无所不在
“遣魂仪式？你的意思是差遣灵魂？”
吴雍问道，同时在大脑里搜索起有关这个词条的信息。但可惜的是，他想不起来自己的设定集中有出现过类似的说法。
“是的，一种来自下界的秘法。”伊格纳尔回答道，他的身体周围燃烧着灼灼的黑焰，看起来就像是融入了这亡者之梦中似的。
“这么说，凶手确实是下界人……”吴雍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这属于很高级的法术吗？”
“控制人类心智的方式有很多，就连一些拙劣的施法者也能做到，但遣魂仪式要复杂得多，也深刻得多。”伊格纳尔缓缓道，“就我所知，能够作成这个仪式的，只有下界诸侯的御用术士们，和其他极少数的高阶施法者。”
“真不妙啊，看来我们遇到个棘手的家伙了。”吴雍搓了搓手道。
他开始默默地整理起目前所知的全部信息：提利尔大使曾在多个晚上听到梦中的低语，而这种低语实际上是所谓的遣魂仪式的祷词。吴雍将其假设为一种不断强化的心理暗示，通过这种暗示，最终达到掌控目标灵魂的目的。
虽然从大使“本人”的口中得知了那些低语的具体内容，也借此初步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和手段，但最关键的突破口果然还是在于一点——
“伊格纳尔。”吴雍向黑骑士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想要对某人施加摄魂仪式，需要提前和那个人接触吗？”
伊格纳尔从自己久远的回忆中搜寻了一番，才给出了结论：“我的一位对手曾告诉过我，如果想要掌控对方的灵魂，必须先要充分地了解对方。所以我认为——是的。”
“很好。”吴雍点头道，随即朝向了拉玛，“能探知一下提利尔大使近一周的记忆吗？越详细越好。”
“我会试试，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他的灵魂几乎已经成了一滩散沙，光是从那些混乱的记忆中复原他的书房和妻子的模样就已经让我费尽心思了，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完全复原成功……”
拉玛的声音显得有些气馁，她似乎对于自己没有完美再现大使书房一事耿耿于怀。
——这或许就是专家的执着吧。
吴雍暗自感叹道。
“我要开始了，让外面的人稳定好这个男人的灵魂，如果再经历一次冲击，恐怕整个梦境都要崩溃了。”拉玛说道。
只见造梦者双膝跪地，以一个虔诚的姿态将双手环抱在肩胛骨的位置，她将自己的意志力全部集中起来，试图捕捉游离在梦境中的、曾属于大使的记忆。
吴雍似乎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声音。尽管目不可见，但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这边汇聚而来，那些不可名状之物聚集在拉玛的周围，就像是响应了海洋召唤的涓涓细流，汇入了神秘的意志漩涡当中。
“我找到了‘线’……”拉玛以几不可闻的音量低语道，“有一条是完整的，这很好，带我去。”
记忆之流仿佛带上了某种意志，在这寂静的亡者之梦中听凭拉玛的命令组合、分解。吴雍只能稍微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无法看到拉玛所看见的那些东西。
“这里没什么，虽然很晦暗、残缺，但确实没什么。”拉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里也是……这里也是……这里……等等……”
拉玛突然停了下来，琐碎的记忆也停止了流动。
“这里中断了，但是……”拉玛从那种神神叨叨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面向吴雍道，“你应该看看这里。”
拉玛将手凭空一挥，整个世界便被灰蒙蒙的迷雾所笼罩住了。等到迷雾退散之时，四周的景象已然变得不同。
这一次，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海地使馆的大厅。只是，他们所处的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帧记忆”。
这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偌大的厅堂内挤满了各类人群，其中既有娜迦也有人类。他们似乎在举办什么宴会，长桌上摆满丰盛的深海特色餐点，人们穿着严谨的礼服，脸上冻结着各异的表情，一些过渡的动作在时停中显得滑稽而可笑，就像是被抓拍的丑照一样。
“他的记忆在这里中断了，再往前的就探知不到了，我只能还原出一个静止的场面。”拉玛解释道，随即用指头指向前方，“关键是那里，看那里。”
吴雍顺着拉玛所指的方向看去，厅堂的最前方，提利尔大使坐在宴席的高台主座上，一侧是一名穿着考究的娜迦，另一侧则是一个身穿深绿色礼服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之后的记忆中都没有出现过，我试着深入了一下梦主人当时的认知，他似乎也从未见过那个男人。”
“可他却坐在首席上。”吴雍微微皱眉，接着问道，“这场宴会是干什么的？”
“是为了缓和安特利维奇和深涡国度的紧张关系而举办的，举办者正是梦境的主人。”拉玛说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时间是在七天前。”
“哦，七天前。”吴雍漫不经心地复述道，但某种违和感却从他的头脑中拂过，“等等！”
——七天前……
某个从一开始就显而易见的细节被吴雍完全无视了。
七天前，那是吴雍一行刚刚从圣国启程，前往深涡国度的日子。如果凶手控制提利尔大使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害亚瑟，那么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吴雍等人要来这里。
一阵强烈的寒意穿过了吴雍的脊椎骨，让他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他重新看向提利尔大使身边的男人，那人的长相十分平凡，乃至于移开视线就会让那副面容变得模糊起来。
静止的画面中，男人正手握一盏酒杯，轻巧地端在身前，他的目光越过高台，嘴角挂着一个神秘的浅笑，似乎在凝视台下的众生，又像是在凝视——
吴雍。
下一秒，男人将手中的杯子放落到桌上，自死寂般的静止帧中解脱了出来。
不知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设定，还是和伊格纳尔达到了心灵相通，吴雍的脑中腾然冒出了那首祷词中残缺的部分：
我之所在，即为地狱，而我所处不在。
第243章 不可名状
咚——咚——咚——
沉缓的鼓点自远方传来，起初只是很细微的噪音，却在擂动中愈加强烈。鼓声的每一击似乎都在震荡着空气，让无形的气体变得胶着、凝厚。
大厅的彼端，那不知身份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将手勾在提利尔大使的肩上。顷刻间，大使便如同沙子一般粉碎，第二次死在了自己的梦中。
吴雍重重地喘出一口粗气，视线像是被夺去了一样，无法从男人的身影上离开。